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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好好伺候太子妃 ...

  •   晨阳徐徐高照,烈日绵绵如火。此次回宫乃皇帝临时起意,内务司没有半点预备,一时手忙脚乱,四处乱哄哄的。我忙得脚不沾地,与切儿、紫鸢、黛娘三个把前日才刚刚拾掇妥帖的物件又一样样的装箱抬上马车。切儿满脸狐疑,背着人悄悄问我,“容姑姑,方才在院子里寻你说话的姑娘是谁?我恍惚听她说要立谁做太子妃,说的是谁?”

      “你还听说什么?”我把最后一包零碎塞进马车,见旁边人人都往墙角挤,知道是有上位过来,忙“嘘”了一声,拉着切儿站到墙根底下。

      紫鸢轻声道:“是妃子娘娘们过来了…”

      我半蹲下身,听见切儿道:“那位女子嘴里的雍哥哥,是不是太子殿下?满院子的人都在议论你和太子殿下,还有那位不知来历的姑娘…容姑姑,你真的和太子殿下…”说话间,数名穿戴艳丽的低阶妃嫔快步而至,唬得切儿连忙静声。妃嫔们走了一半便墩身跪在前面,紧接着又有数名侍卫整齐跨步小跑经过,半柱香后,方见帝后乘坐的黄锻大轿款款前来。

      李正雍骑马随着御驾,他头戴盔甲,遮去大半的脸,面容冷峻,带着一股凛冽寒意。他身侧跟着已然换上软甲骑装的林栖迟,两人金戈铁马,时而咬耳悄声说话。我稍稍抬头,正好瞧见李正雍与林栖迟相视一笑,他大概不知道我在,夹马而过。我心中失落,想起林栖迟那些刺耳的话,想起李正雍对她的笑容,忽觉胃里翻滚,浑身发冷。

      没过多时,妃嫔们随驾离开,接着是东宫的秀女,待众人都坐上马车,安置妥当,才有人上前引路,是一顿急哄哄的乱吼,“快,紧着步子,爬上那辆马车,要启程了!”

      我稀里糊涂跟在紫鸢身后一顿小跑,发髻乱了,衣衫也汗湿了。比来时更甚,窄小的马车里竟然挤下了十位宫人,几乎是人脸贴着人脸。切儿已然忘了要问我的话,热得脸颊发红,挤在我身侧摇扇子,“真想坐到车顶去,也好过这样闷死人!”

      马车一路颠颠撞撞,我喘不过气,一连吐了十几次,连酸水都呕光了。紫鸢在旁边手忙脚乱,又是请人挪位置让我坐到窗边,又是拿了缝着薄荷的香囊放在我鼻尖。她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回去就反胃了?”

      切儿递给我水囊,“幸好我早有准备,灌了两袋水。”又笑,“记得有一回遂老爷夫人出去游船,半路上姨娘在船上晕天晕地,吐到面色惨白,可把人吓坏了,后来才知是怀了小少爷呢。”她倒是说得轻巧,听入我耳中却如雷击。

      算一算,月事已经推迟有大半月了。

      从皇苑到宫里需一天一夜的时辰,路上要越过两座小山岭,长途爬涉,无水无膳,甚至连出恭都不许。我吐得浑身酥软,歪在紫鸢怀里,一时觉冷一时觉热。

      切儿小声提议,“咱们要不要禀明太子殿下…”

      “容姑姑虽与太子殿下熟稔,却也是尊卑之分,眼下又在外头,数千号人,岂非失礼?”黛娘跪蹲在旁边给我拭汗喂水,叹道:“咱们做奴婢的,当牛做马无可奈何。但容姑姑明明是尚书家的小姐,哎…竟要受这份罪…皇家的门能不迈就不迈罢!”

      紫鸢讥笑,“你以为妃子们同咱们一样吃苦头呢?”

      我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脑子里噼里啪啦作响,窗外有凉风灌入,天色阴沉沉往下压,我忽然担心会同来时一样车顶漏雨,遂道:“切儿,我让你带的蓑衣可在车上?”

      “丢在座位底下呢!”

      “什么蓑衣?”

      “来时太子殿下给咱们避雨的蓑衣呀!容姑姑特地让我包好预备着。”

      才说了三五句话,雨点就噼里啪啦往下砸,车顶咣当作响,外头马嘶长鸣,里里外外的喧哗震耳。我忙道:“切儿,快把蓑衣递给马夫,让他们丢去车顶。”

      “嗳。”切儿答应着,帘子一挑,外头的雨雾便猛扑进来。紧接着,只听得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般,夹杂着混乱的叫声,尖锐的刺破雨幕,从白花花一片苍茫中穿透而来。

      “怎么了?”

      “前面发生了何事?”

      “莫非有刺客?”

      马车骤然停下,人人警觉,慌张的议论着。我惶然的望向窗外,若当真有刺客,首当其冲的便是李正雍。我的心揪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害怕他被人陷害,害怕他受伤,害怕他身陷囫囵。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大家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当做一种倚靠。

      暴雨稍停,我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刀剑相撞之声,才稍稍松了口气。过了一会,马车开始踱步往前,又遽然停下,接着车子往上一翻,整个儿翻到在侧。

      我晕头转向,被车子震倒在地,狠狠往对面横凳上撞去。宫女们推攘着乱成一团,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让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我不知道踩在谁身上,也不知谁踩在我身上,我摸索着攀住窗檐想站起来,谁料车子突然一抖,一股力把我直直撞到在地。

      腹部莫名生痛,我再无力气顾忌旁的,只是下意识的拼命护住肚子。

      马车不停的抖动,车里的人就像满罐子的黄豆被颠来颠去。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渐渐停歇下来。许是车里人多,实在被挤得严密,我竟没有大碍,只是觉得恶心。我艰难的顺着车窗爬出马车,站在泥地里把紫鸢、切儿她们一个个给拉出来。

      终于能透气里,我撑着膝盖斜靠着大树喘气,切儿蹭伤了手臂,嘤嘤哭个不停。我拿出帕子想给她擦伤口,可才一挪脚,就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痛得差点晕厥,猛地往前扑去。

      紫鸢连忙扶住我,“怎么了?”

      “好像脚崴了。”

      风吹过树林,雨点稀疏。周遭忽然静了下去,只听见有人慌里慌张道:“太子殿下,山体滑坡,把后面的马车给埋了…”

      “容儿!”是李正雍的声音。

      我眼泪一鼓,话没出口已经开始啜泣。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面前,焦急道:“有没有受伤?”

      我半身的泥水,只觉肚子也痛,脚也痛,可见了他,却只道:“没事。”紫鸢多嘴道:“容姑姑脚崴了。”李正雍脸色一沉,满脸阴云密布,冲魏枫喝道:“去宣太医。”他微微躬身,齐膝拦腰将我打横抱在怀里,我很清晰的听见一阵“啊”的气流声,越过李正雍的肩膀往众人身上看去,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我羞涩的埋下脸,蚊声道:“这样不好。”

      李正雍把我抱上马背,在我耳侧道:“容儿,方才…方才说马车埋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怕吗?”他揽了揽我的腰,把我紧紧的贴在胸口,“我再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眼泪直滚,我又何尝不怕?况且…我双手抚着肚子,安稳的靠近他怀里。

      “咱们去哪儿?”

      “去我的肩舆,先给你换身衣裳。”

      山道上停着长长的仪仗,车马、侍卫、宫人皆被冲散,杂乱的拥挤在一起。马步很慢,我缩卷在李正雍怀里,只敢用余光去扫视众人。他们一个个驻足观望,好似头一回见到如此稀奇的热闹事,宫女窃窃私语,妃嫔从车窗里探出头,侍卫们威严呵斥的话语像是堵在嘴里,他们都安静下来,瞩望着李正雍,以及李正雍怀里的我。

      这条路很长,好似走过了我的一生。

      太子的肩舆随在帝后銮驾之后,宽敞华贵,四周设有竹帘,明亮又凉爽。李正雍把我抱上肩舆,亲自放好卷帘,问侍女:“拿身干净衣裳来。”

      “是。”侍女手脚麻利,片刻功夫便捧来一身李正雍的便袍。

      李正雍愣了愣,问:“我的衣裳你穿不穿?”

      “总比这身泥衣泥裙要好。”我莞尔,抬手欲解衣扣,李正雍却已伸过手,认真道:“让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马车都翻了,我真担心你除了腿伤,旁处也有没发现的伤口。”他一粒一粒的帮我拧开衣扣,褪下兜衣,动作缓慢而温柔,眼睛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杂色。反倒是我,脸颊潮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待仔细检查过,李正雍帮我重新穿好衣物,捋好发髻,又用喝的白水帮我净了手脸,方问:“御医可到了?”

      外头回话的是林栖迟,她说:“秉御医摔在泥潭里,自个儿都头破血流呢。”

      李正雍卷了车帘,“你拿药油给容儿揉揉脚,我去父皇那儿瞧瞧。”

      林栖迟一眼瞧见我穿的是李正雍的衣裳,又见地上堆着我的衣裳,大概明白过来,不由得生了闷气,“我难道是她的丫头吗?”语毕,从怀里掏出一罐药油往衣服堆里一丢,“自己揉吧。”李正雍顺手就往她额上一弹,“怎么和嫂子说话的?”

      到底是和睦融融的姿态。

      我捡起药油,心中虽有不悦,面上维持镇定自若,“你去忙你的,我可以自己揉。”李正雍宠溺的笑笑,“你要喝水喝茶就吩咐她们。”说完,指着旁侧一众的宫女,“好好伺候太子妃。”宫女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恭谨福身,“奴婢遵命。”

      仪仗很快重振旗鼓,我斜斜歪在靠枕上,卷起一侧的车帘,边揉着扭伤处,边望着车外之景。山脉绵延,氤氲在湿润的白雾之中,空气里散发着清新凛冽的醇香。我不知道我走后紫鸢切儿黛娘她们会如何安置,左不过是几个人热气腾腾的挤在狭小的马车里吧。我安稳的看着树木花草飞一般飘过,看着天际乌云吹散,白云游移,看着太阳的光芒刺破茂密的树尖倾泻而下,我的心缓缓的往下落,往下落,直到平静如山涧流淌的一汪细泉。

      (第一卷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33章:好好伺候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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