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撩汉手册》夏木语冰

26、少女含春

　　这边展椒还在耐心教沈漪练剑，不知何时，东厢那两位富商从外面回来了。两个人拖着略显富态的大肚子，隔着院子望着展椒他们这边。

　　看那两位不怀好意的目光直往沈漪身上瞟，还交头接耳，一派言笑晏晏的样子，展椒心里就知晓他俩在想什么了。

　　她回身看，沈漪的衣襟不知何时微微开了一些，展椒此刻甚至看得到她里衣衣边绣的淡色杏花。

　　展椒赶紧抬眼，沈漪这一身白衣，配上她那张吹弹即破的俏脸，确实太招摇了。但凡眼睛尖一点儿，就有可能识破她的女儿身。

　　“沈姑娘，日头快起来了，咱们歇歇，收拾下准备去吃早饭吧。”展椒反身拢沈漪在自己的身影里，附耳轻声道。

　　展椒想着自己与沈漪一样是女子，自然没有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怀里的沈漪却是脸若飞霞，心里再度炸成了烟花。

　　谁知展椒和沈漪两个人正准备收剑走人，却被迎面走来的姜富商拦住。

　　“少侠白衣翩翩，剑式矫若惊龙，翩若游龙，看得在下眼花缭乱，心中敬佩之至啊！不知可否交个朋友，在下是洛阳商会……”

　　姜富商一脸腻笑，说着自己在商场上的地位，展椒心中厌恶，实在是不想听下去。

　　“不了不了。”

　　沈漪摇头，拉着展椒就想走，没想到胳膊却被姜富商拉住。

　　姜富商一脸笑容，手还趁机在沈漪纤细的胳膊上搓了搓。展椒心中怒气横生，她本来还想着惹不起躲得起，这下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展椒脸上还笑着，手却一把扼住姜富商的手往后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疼得姜富商咧开了嘴说不出话，豆大的冷汗直从额头往下冒。

　　“哪儿来的龟儿子，活腻了是吧？”

　　一旁的蒋富商厉声骂着，说着撸起袖子拳头就朝展椒挥了过来，看来是有两下子的。

　　可展椒倒是无所畏惧，只一手虚虚接住那带风的拳头，往后一掰，“咔嚓一声”，又断了。

　　“你……你………你给我等着……”姜富商见蒋富商也受了伤，一时身边也没有仆从，赶紧退了下去。想着先忍了这一时，再找机会寻仇。

　　“沈姑娘……”

　　解决了两个好色之徒，展椒回身，正撞入沈漪一双泛着清漪的眸子里。

　　少女眉眼如晨，光景正新。她抬手以袖口拭去面前人额角的汗，温婉宜人。她没有道谢，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展椒，我们出去吃饭吧。”沈漪换了称呼。

　　“好，我先……先去换衣服了。”

　　展椒往后退了一步，先往自己的房间去了。她此时若是再不懂沈漪眼中流动的情意，那就是真真儿的眼瞎了。

　　这下大事不好了。

　　她是不是得抽个机会向沈漪表明自己也是女儿身？不然耽误了人家女儿家怎么办？

　　可她该怎么说？真是愁煞人了？

　　***

　　展、沈两人换好衣服步行来到早市，沈漪想喝洛阳有名的胡辣汤，想吃远近闻名的张家馄饨，还有……

　　展椒都由着她，一样点了一碗，坐在街边看她吃。被别人盯着吃饭总归不是一件特别令人自在的事，尤其是沈漪还是个女孩子，自然是有些羞涩的。

　　“展椒，你怎么不吃？”沈漪问道。

　　展椒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引向别处，“听说东市还有羊肉汤、烫面角，更好吃，下回带你去吃东市的。”

　　沈漪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胡辣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点的东西太多了，她很快就吃饱了，可还有很多都还没怎么动。

　　“沈姑娘，多吃点儿吧，等会儿去了寺里就只有清淡的素斋可以吃，到时候很容易饿的。”说话时，展椒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想起白马寺的素斋，沈漪打了一个激灵，将碗里剩下的汤喝了个干净。

　　两人前脚刚进白马寺，后脚小师父阿弥就跑过来了，说是云青大师找展椒有事。

　　“不知云青大师找我所为何事？”上次被李峤斥责了，展椒这次知礼了许多，拱着手恭恭敬敬地问道。

　　云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两人人缓缓行走在寺间小径，“展大人见谅，贫僧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请你过来是想拜托你查查那‘魃魑’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不瞒你说，这两日每天晚上都有住在客房的香客见到不干净的东西，说是……见到了披头散发的魃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几天寺里人心惶惶，香客都少了一半儿了。”

　　看来云青大师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说不定……是从李峤那儿知道的。

　　展椒本来想问问他李峤去了哪儿，可看见他皱着眉头，面容疲惫，就没开口。这几天因着“魃魑”的事儿，整座寺都沉浸在一股诡异沉静的气氛之中，估计寺里的师父们也着急。

　　“自然是有人装神弄鬼，大师放心，我一定尽快查明。”

　　“劳烦展大人了。”

　　目送云青大师离开，展椒摸了摸下巴笑了笑。有点儿意思，佛门圣地撞见妖魔鬼怪的事还是头一次听闻。

　　万事万般皆有因果，就目前而言，究竟是谁装神弄鬼尚在迷雾之中。不过展椒可以确定的是，最先出现在东厢房的“女鬼”肯定是关键。倘若想要破案，就要从那“女鬼”入手，抽丝剥茧，将谜题缓缓展开。

　　展椒回到厢房时，沈漪正在拜佛，嘴里念叨着怪力乱神。她无奈地笑了笑，就算别人相信怪力乱神，她展椒也不会信。烧香拜佛只能带来慰藉，烧香拜佛救不了人，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沈姑娘，听说这几日很多香客都撞见了女鬼，你夜里要小心，有事儿就叫我。”待沈漪拜完了佛，展椒叮嘱。

　　“你放心，我不怕鬼的。我是听说阿……豫王殿下去了匪患横生的辽东，拜佛为他求平安。”

　　“辽东？”前几日还在洛阳，这么快就走了？

　　“对呀，朝廷准备彻底清剿匪患，殿下就奉命去了。”

　　展椒点点头，想必李峤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那跟他解释的事儿，就延后吧。希望他一定要平安归来，才能听她解释。

　　接下来，展椒要正儿八经开始着手查案了。

　　既然云青大师说这几日的灵异事件都是发生在晚上，那么白天的时间也就方便展沈二人熟悉寺内情况。

　　他们去了连续两天亲眼见到魃魑的两位夫人房内，询问她们的口供证词。两位夫人看见魃魑的时间都是在亥时左右，且魃魑出现之前都能听见奇怪的笛音。令展椒疑惑的是，亥时并不是一个很早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两位夫人的丈夫都没有陪伴在她们身边。这实在不是一件特别寻常的事情。

　　倘若只有一位夫人的丈夫那个时间段里不在房内，还可以理解为夫妻感情不和睦。可两位同时遇到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巧了。

　　“我们俩的丈夫都是商人，所以平日里经常需要处理一些生意场上突如其来的事情。”蒋夫人解释道。

　　姜夫人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他们也不怎么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所以之前都没有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依旧一如往常地会在晚上出门商议商贾之事。”

　　“不过二位先生的关系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好啊。”展椒一针见血道。

　　他曾在邸报上看见姜蒋二位富商因利益分配不均而闹到官府，有段时间也是关系紧张到恨不得大打出手的地步。后来好像是姜富商爱上了蒋夫人的朋友，为了追求那位小姐，姜富商这才主动降低自己的利益所占份额，缓和同蒋家的关系。

　　这大约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

　　蒋夫人的脸色一白，不敢对上姜夫人好奇的眼神。

　　展椒说的没有错，姜富商的确曾经追求过蒋夫人的好友玉小姐，可一切都随着玉小姐溺亡洛水而终结。

　　“那是他迎娶苏妹妹过门之前的事情了。”蒋夫人低垂眼眸，想起往日旧事，悲从心起，泪眼蒙蒙，“小玉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女孩子，生性善良，花容月貌，家乡眉底县没有人不喜欢她。四个月前，小玉进京来找我。说姜老爷看见了她，对她一见钟情……后面的事展公子也都知道，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我发现小玉突然不见，派下人到处寻找都找不到。两天后，官府的人找上门来，说是在洛水里发现一具溺亡女尸，腰间挂着一枚刻有‘玉’字的玉牌。”

　　蒋夫人说完，伸手握住了姜夫人的手。

　　姜夫人此刻也是精神恍惚，她从来都不曾知道自己的丈夫有过这一段情，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当时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在那位玉小姐逝去的一个月之内娶了自己。她把锦帕捏在手里，细长的指甲划在精细的刺绣上。还真是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她堂堂花月楼花魁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当时花月楼的姐妹还对她羡慕不已呢。能嫁给富商为妻，在旁人眼里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还记得自己遇见姜富商的那天，怀抱琵琶坐在珠帘之后，美艳绝伦，弹唱一曲，五陵年少争相追捧。那人坐在台下，一掷千金，为她赎身。

　　是救风尘。

　　后面的话题被闺怨所取代，展沈二人不便多待。

　　两人出去，正好听到齐云塔传来钟声。展椒提议，不如去传说中藏有世间至宝的齐云塔看一看，沈漪点头同意。

　　在沈漪记忆中，来过洛阳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是随父亲、姑姑一起来的。父亲带着她来这里参加宴会，同富商攀谈之际，她便会溜出宴会大厅，找那些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玩。

　　大部分富商显贵的孩子她都认识，只是如今大家都已长大，山高水远，想要再见一面，也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正当沈漪陷在回忆里出不来时，她听见展椒突然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姑娘，你知道孔雀为什么要东南飞吗？”

　　“为什么？”

　　“因为西北有高楼。”

　　噗嗤，沈漪听着猛地笑出了声，这个冷笑话可真不好笑。

　　方才看见沈漪突然好好地就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展椒便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还是不怎么开心的。她不想她的朋友不开心，于是就讲了个冷笑话。

　　“哈哈，其实，我看见齐云塔，也会想起‘西北有高楼，上与浮名齐’这句诗。”

　　沈漪话音还未落，嘴就被展椒堵上了。展椒是个习武之人，她敏锐地感觉到塔上还有人在说话。于是拉着沈漪的手快步闪到墙后，伸出食指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沈漪会意，放缓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