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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口中彼此 ...

  •   “条件自然是一对一才公平,可方池定是要选你的,我可不想做瓮中之鳖。”

      “你什么意思?”

      “毕竟刺杀没有成功,我的债还未还完,理应继续留在潘府。”“唐少爷,你我做个交易如何?你保这位姑娘,我不杀你身边人——”

      林摘还未踏进沧园,方简便挟持着棠骨从屋内走了出来。实际上,但凡有一丝觉悟的人都不会愿做个筹码被赎出去,更何况还要落入“刑手”这种监狱痞子手中,方简在被动中挣扎,棠骨却在看戏。

      林摘冷静向前走了两步,“你逃不掉的。”

      “逃不了保命总行吧!”

      “我不会杀你!”

      林摘说着话不知不觉竟迅移了几米,方简看得清楚,神情突然紧张,谁知棠骨向前猛倾,只听闷哼一声,锋利刺器顿时在颈间留下血红一道。

      方简领会,斥道,“怎样!”
      棠骨喘着粗气,狰狞道出一句,“先生救我!”

      林摘即刻停下脚步,看着利器下求生的眼神,摆摆手让身后人退下,“巳岁结的梁子本就不少,为何又要缠上潘府?”

      “巳岁结的梁子,都已经血了了。”

      方简露出不常备的凶狠,连身前人听了都侧目一惊。巳岁,中洲十二岁之一,以血筑剑的组织,他身后站着的这位姑娘竟是巳岁里的凶煞之人,他们不寻仇不买卖,为的便是靠人血提升功力,想于此,棠骨隐隐担忧。

      “先生,我娘她——”

      林摘警觉,挥手在其身边划下三道痕,几声响后逼得方简连连带人向身旁移,随后林摘暗示,令手下进屋查看。

      “你——”

      “这一夜,你最好无时无刻不警惕着。”

      方简缩了缩瞳孔,携人后移,退到书房时将多余之人尽数打出,而后便关上房门。

      林摘注视着房里动向,握紧拳头,正为失去一个大好的审问机会而愤怒时,正房有人出来禀告,他即让人留守独自踏入。

      屋内烧着碳火,旁边侍女怯怯缩缩地盯着来人,窈夫人卧在轻纱后的塌上,与昨夜无差。

      “窈夫人可有异样?”

      侍女摇了摇头,脸色让人分不清她是在说谎还是在恐惧。林摘扭过头靠近床榻,她又慌忙起身拦上,低着头不敢直视。

      林摘知不合规矩,于原地注视。

      “你跟窈夫人多久了?”

      “十二年。”

      “十二年——”林摘思忖,喃喃轻语,“比棠骨还要久。你说——是你害她的可能性大,还是棠骨的可能性大?”

      侍女一听这话,连忙跪地解释自己万般忠心,她自六岁起被老爷选中伺候窈夫人,从京师至兖州,豆蔻年华尽数给了这疯疯癫癫没有名分的女子,待在如冷宫的地方处处受人白眼,诸多怨言无人诉说,气急之下一把鼻子一把泪。

      “你的意思可是——少爷害人之心多些?”

      动静并不小,而人仍在那静静睡着,林摘心中生疑,立刻皱眉盯着侍女。

      侍女向后怯怯一望,“少爷担心夫人睡不安稳,便学了些点穴之法——”

      “他自己学的?”

      “从书中学的。”

      林摘不顾侍女阻拦,走近床榻,只见那女子睡容安详,端庄如初,似乎只要睁开眼便还是当年不让须眉的巾帼。

      他手指颤颤贴上窈夫人脖颈,最不愿之事发生了,鬼忱凝滞,风邪聚集,可是强制致人昏厥?

      林摘解开穴道,又使些法子令其休养,吩咐侍女好生看护,人忿忿走出房门。

      书房间,灯火尽灭,月光照进看得见黑白,外面昏黄映进却扰了是非。

      方简蹲坐门前看着棠骨,只见他捂着脖颈,倚坐于旁看不清表情,久久无言。

      突然,一只手伸到了面前,方简立刻警觉出手——

      “吃么?”

      方简住手,看清对方来意后犹豫了,脑中尽是花面道的那句“不是好鸟”。

      “俞东乔留下的,可我不爱吃糖。”

      俞东乔?方简想起一人,那人被花面带走时曾将什么东西交到过这人手上,竟是糖么?她从棠骨手中拿起一颗,剥开放到嘴里,甜到嘴角上扬,“他叫俞东乔?”

      “嗯。”

      “你呢?”

      “棠骨。”

      二人傻傻待着,心中各有盘算,却不是像寻常人家般,想着放点烟花,摆摆供,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他们不是贫民百姓,从不需费神养活自己,这才有更多心思去生事端。

      正山寒潭,如同一道生死屏障,将山中一处抬头可见星斗的土地围合得甚是安全。可踏入这里的人若没有足够内力维持体温,便会永远沉默在空无一物的水底。

      当两人顺着绳索摸到尽头时,是花面拖着俞东乔露出的水面,即便同他传了几层功力,他仍已人事不省,全身冰冷摸不出温度。

      花面落着一身伤硬硬将人背到岸上,心中笑这无自知之明的聋子,明明是他将他拖进去的,没游一会儿人就不成了。

      他笑着一把摘掉头上面具,缕着湿漉漉的头发大口呼吸,仰头不觉看到洞天星辰,流光洒在两枚弯弯月牙上,无暗无遮,原是容纳百川之眸,眼角风情却抛尘碾世,正应一句“饶是京中客,混与流浪人。”

      此人不言不动,好生笑,好生站,好生过日子,必是一有福之人。

      “唉!”

      可他太会享受,处处忙里偷闲,每次叹气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慵懒,白瞎一副多事皮相。

      歇够了,这才想起满身疼痛酸麻,他便取出身上小刀击石生火,将俞东乔支起靠近火堆,而后敞开自己衣襟检查旧疤上的新伤。

      许久,俞东乔脸色稍稍缓和,睁眼时只见视野昏暗,火光朦胧,想起刺骨的冰水与窒息之痛,不知情下倒真以为落了地狱。视线渐渐清晰,他发现有一熟悉背影正弓着腰坐于前面烤火,长舒一口气,疲惫的眼睛时睁时闭。

      “喂!醒了就别睡了!”

      花面转过头边扯边喊,似乎忘记他是个聋子。

      俞东乔扶着昏沉的脑袋被花面拽起,张眼竟看到一个白面生人,心中一惊,看着他的嘴巴开开合合而沉默不语。随后稍稍镇定,想这一个亡命刺客,一副流气癞骨,竟也能生得如此英气,着实不易。忽然,那人一下扣住他的下巴压迫而来,吓得他意识立刻清楚了三分。

      “别装蒜!你又不哑!”

      俞东乔眉头一皱,那人指尖用力,掐得他嘴巴微张,低吟一声。

      “你会读唇语——”

      花面一字一字说给他看,俞东乔瞳孔渐放,而后垂下眼色等他松开。

      花面见他不挣扎,也觉分外无趣,放开手后转身回到火堆旁烤火。

      “你没有离开潘府,这本就是潘家家主为防杀身之祸而设的藏所。”

      花面侧目,那人蹒跚着坐于身旁,果然将其说得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楚。

      “杀身之祸?”花面思忖着冷笑一声。

      “那小少爷是潘爵私生子还是养的小白脸儿啊!连他身旁小厮都知道的地方,潘爵心腹却不知。”

      俞东乔紧盯着他,“白脸”二字看得稍有愠色,后面的话却令他眼眸所映火光暗下去。

      “若说是我潜在潘府许多年,使劲浑身解数,包括废了这双耳朵才得到的消息呢?”

      花面眼睛由月收回桃花状,却无丝毫情意可言,平日尘世里摸爬滚打,早将各种人情世故的做派了然于胸,将自己体会融会贯通后可谓自成一派。

      “小兄弟,你是觉得细作从未露过面么?”

      “除了采购交际之人,潘府家仆都是自小签下,若像我这般打探消息,莫说露面,便是与你们联系一次也甚是困难。”

      花面无言,和俞东乔对视有些无奈。他本就不是巳岁之人,一个还债打杂的杀手,怀疑每个人应是他必须要做的。

      “我以为,你能以真面目示人,已是足够相信我。”

      花面愣着,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反驳,“我若是不把面具摘下,我们怎么交流?”

      俞东乔听后也愣了一下,转过头不去看他,只往渐小的火焰里熟练加了些木枝又勾一勾。

      花面手中攥着面具,手指刮擦着面层十分不安生,“刺杀失败责任在谁?”

      “在我。”

      “为什么?”

      “是我弄错了潘爵的藏身之处,错将血放置,致你们杀错人!”

      花面手指刮擦得起劲,扰得人牙疼,也幸亏对方是个聋子,也幸亏周遭小动物听得还舒心。

      “可你还没暴露。”

      “我与潘府签了十年卖身契,新岁之后便会被逐出去,无论哪边,我都再无任何利用价值。”

      话音刚落,花面的手停下了,草丛里的东西终于探出头,如解开封印般冲出去。花面推开俞东乔奔向两边,那蛇一般的东西直直栽进火堆,火焰立刻一冒三尺高,本要灰飞烟灭的长条物竟如饥似渴地吸食篝火,于空中盘旋着不断壮大。

      花面下意识向后奔逃,却远不抵那火蛇来得迅猛。

      眼见火焰冲到眼前,满身伤痛的花面本想抽出长刺回击,竟是好个天道有轮回,摸个空后正与那东西打照面。

      当下,一阵急促埙声响起,耳畔苍凉凄异,直将那火蛇外围群焰扑灭三分,它竟也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匍在地上将花面结实围住,只探出一颗头冲着那吹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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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口中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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