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无敌我一无所有》雪山低头

20、玉湖山⑦

　　隔了几秒钟后，郑晓峰还真就看见程遥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看上去很袖珍，但是从形象来看，这的确个女鬼，而且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鬼。

　　头发长长的，乌黑亮丽，眉目俊秀，皮肤苍白，看上去很年轻，可能连20岁都没有。

　　她身上穿着一套休闲服，款式看起来很老，可能是二三十年前才会流行的样式。

　　由于各种影视剧、小说，对鬼的妖魔化，所以，郑晓峰看见这个鬼的第一反应，还是有些害怕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周围出现，还有我爸身上发生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郑晓峰打量着女鬼问道。

　　女鬼一开始被程遥捉住的时候，其实身上被下了一道禁制，不能说话，也不能乱动。

　　不过，郑晓峰问话之后，程遥就把说话的禁制给解开了。

　　女鬼摇了摇头：“我不是坏鬼，我认识你的，晓峰。”

　　“认识？”

　　还叫“晓峰”这么亲密？

　　郑晓峰眉毛拧成了一团，他仔细观察了女鬼的面孔，竟然越看越觉得眼熟，在哪见过似的。

　　“我的名字叫郑语儿，我是你的姑姑！”

　　郑晓峰：“？？？”

　　一个年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女孩，自称是他姑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姑姑？

　　郑晓峰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不，我不认识你！我爸也没有兄弟姐妹！”郑晓峰笃定地说道。

　　郑语儿愣了一下：“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哥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程遥没耐心看这两人认亲，直接道：“说吧，前因后果，究竟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郑语儿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黝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程遥：“如果是你的话……你应该可以改变的！”

　　程遥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郑语儿说：“你很强，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强的人。”

　　当她看见半个湖的水都被掀起的时候，心里突然萌发了一丝希望，如果是程遥的话，是不是可以改变这个家族的命运？

　　所以，郑语儿就出来了。

　　她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想求她帮自己。

　　接下来，郑语儿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郑家世代都是商人，都说是富不过三代，但是这个家族的财富却绵延不断，无论遇到怎样的朝代更迭、天灾人祸，都能持续下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郑家的人，除了商人的身份，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咒术师。

　　在这个国家更古早的年代，无论是商还是巫，都是最低贱的职业。

　　郑家的祖先也许是一个残忍的人，为了积累财富，供奉了一个“东西”，名字叫做——猫鬼。

　　猫鬼，这个年代大约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但是在古代华国民间，猫鬼自封为神。

　　当然，猫鬼也被正统的灵术师所唾弃——什么神？分明就是半妖半鬼的玩意儿！

　　只要郑家供奉着猫鬼，猫鬼就会一直保佑着郑家的繁荣、并且咒杀郑家的一切竞争对手。

　　郑家千年以来，害死的人太多了。

　　即便如此，郑家却没被一个个冤魂环绕，这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这座玉湖山。

　　山中之湖，澄如明镜，甚至可以净化灵魂，无数被咒杀的郑家敌人被捕捉了灵魂，沉入湖底。

　　无数年过去了，那些带着怨恨的灵魂，早就怨气消散，化作灵气，归于天地之间。

　　说完这些，郑语儿眼里隐隐浮现出哀伤：“我没有成为怨鬼，大约也是这个湖的缘故，也许再过一些年，我这一点点执念也会消失。”

　　等执念消失了，郑语儿也会跟着消失，这就是人间的“超度”。

　　郑晓峰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家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故事。

　　他甚至觉得不能接受。

　　可是看着郑语儿的面孔，他终于想起这个女人像谁，是像他自己啊！这个女鬼，大约真的是自己的亲人。

　　郑晓峰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就算你说是真的，可是我爸又为什么会病的？听说他身上中了诅咒，是谁诅咒了他？”

　　郑语儿毫不迟疑的说：“是猫鬼。”

　　程如意不解：“那不是你家供奉的东西么？要咒也是咒敌人，怎么咒他爸？”

　　“那个东西，被我哥沉湖了。”郑语儿说。

　　郑晓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记忆，那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被自己的父亲带到湖边，他看见湖边有一个小小的木房子，结构有些像山地周围村落在路边修的土地庙，里面供奉着一个诡异的雕像，像猫，可是长得比猫要邪恶多了。

　　当时，郑晓峰一看见那个东西就吓哭了，当年，他被父亲哄了好久，才止住了哭声。

　　再后来，郑晓峰就没有看见过那个玩意儿了。

　　就连湖边的小小木房子，也被父亲捣毁了，残骸都不剩下。

　　也许，这个女鬼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郑晓峰眼里浮现出颓丧，虽然许多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一想到郑语儿讲起的过去的事，就浑身不舒服。

　　“为什么我爸会把那东西沉湖？如果把那个东西从湖里捞出来，我爸会不会好？”郑晓峰心里抱着最后一次希望，尽管对猫鬼带着十分的抵触。

　　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程遥，有些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可以把湖水全部都升上来吗？我去把那个东西给找出来！”

　　程遥一把挥开郑晓峰得手，把郑晓峰推出老远，对方一下子撞在了树上。

　　程遥最讨厌东一句西一句的，警告他：“不要一惊一乍，你等会儿说！”

　　随后，程遥看郑语儿：“你继续。”

　　“郑家和猫鬼有一个契约，猫鬼帮着郑家铲除敌人，但是，要定期给猫鬼献上女孩儿……猫鬼，喜欢吃女孩的身体。”说到这里，郑语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蹲在了程遥的手掌中，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李香雪到处抽一口凉气：“那你……”

　　郑语儿点了点头，简简单单的说出一句话：“对，我身体被吃了。”

　　“我的天，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李香雪再看郑语儿，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怜悯。

　　郑语儿笑了笑：“20多年前吧？又或者是30多年前？我记不清了。”

　　郑父今年已经40多，快要50多岁了，郑语儿作为郑父的妹妹，也就小几岁，她死的时候，放在现在，应该和程遥年纪差不多，也许更小一点。

　　“虎毒不食子，你家祖上……还有你爸，对自己的孩子，也下的去手？”李香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郑语儿有些无奈：“千年之前，郑家先祖和猫鬼结下契约的时候，对于古代人来说，女孩子算什么？”

　　“也是……”

　　几人的心情仿佛陷入了泥潭，十分沉重。

　　郑语儿继续说的：“我的父亲思想很老派，该怎么说……重男轻女吧？所以，那个时候，我也被推进了湖里。”

　　她还记得自己哥哥拼命阻止的样子，却又被她父亲拉住。

　　她父亲训哥哥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要怪就怪她投胎到郑家，却是个女儿身！郑家千年的富贵！不能败在我这一代！”

　　从思想陈旧的年代到如今的年代，也不过才百年时间，几十年前的人，有这样的思想，也算不上太奇怪的事。

　　郑语儿语气听起来有些轻描淡写，可是，她显然还是很在意的。

　　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化为怨鬼，不死不休！

　　只不过，在这里因为玉湖的缘故，郑语儿身上反而感受不到怨气。

　　郑语儿眼神看着向郑晓峰：“大约十几年前，有一次晓峰来到湖边，说害怕家里供奉了猫鬼，所以，我哥就把那个玩意儿埋到了土里。”

　　郑晓峰又想起，湖边供奉的东西消失之后，爷爷发过一场很大的脾气，对着自己父亲又打又骂，但是父亲不为所动。

　　再后来，爷爷没多久就去世了，在葬礼上，大家都在哭，他也在哭，可是父亲没有哭。

　　郑晓峰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父亲和爷爷关系不好，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原因。

　　“不是沉在了湖里吗？”李香雪忍不住插嘴。

　　郑语儿摇了摇头：“沉在湖里是最近的事情，埋在土里，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他什么时候沉湖的？”

　　“大约是一两个月前吧。”郑语儿回忆了一下。

　　因为她死后的灵魂一直在湖边，所以对湖边发生的事情都有印象。

　　当然，人鬼殊途，郑晓峰从来没有见过死去的郑语儿。

　　“那天，我哥拿着一个铲子，在湖边挖来挖去，过了太久，他自己都不记得埋哪里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个东西给挖出来，然后，那个东西就被我哥果断的扔进了湖里，当时还听见我哥说了一句——希望玉湖能把你这个东西给净化了！”郑语儿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模仿了一下郑父的语气。

　　众人回想一下郑父说话的语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惟妙惟肖。

　　“我明白了。”郑晓峰脑海中灵光一闪，“我妹妹要出生了。”

　　几个女生一听，恍然大悟——确实是这样啊，刚刚电话里头，他们便得知，郑母怀孕了，而且怀的是个女孩。

　　虽然一两个月前，郑父并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为了这个可能是女孩的孩子，他把猫鬼沉到了湖里。

　　“还有一件事！”郑语儿又想到了些什么，“就是我哥房间里那个老头子，刚刚我看见他了，我认得他，之前也来过湖边的！”

　　“什么？”郑晓峰眨了眨眼睛，“啊你是说我爸和易大师早就认识？”

　　“对呀！那个老头子还做了很多法事呢！”

　　当然，郑语儿是一件都看不懂的。

　　郑晓峰镇重了点了点头：“我马上回去问我爸！”

　　李香雪将前因后果联系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也许之前，郑父就找过易大师，单单一个玉湖当然不可能净化猫鬼那种邪恶的东西，所以，郑父另外还找来了易大师，把猫鬼封印过一次，但是封印可能失败了，所以，猫鬼反咒了郑父。”

　　众人点了点头，好像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郑晓峰转身就跑。

　　程如意、李香雪赶紧跟上。

　　不过程遥却没有动。

　　李香雪跑了两步，就发现旁边没有程遥的身影，一回头看见程遥还站在湖边，就问：“你不回去吗？”

　　却见程遥一抬手，湖水“哗”地升起，很快，眼前只剩一个深色的弧形“大碗”。

　　程遥头也不回的说：“不是说下面个东西吗？既然出来了一趟，我解决了再回去？”

　　她不想白跑一趟，来到来了，事情一并办完吧。

　　程如意有些恼怒：“程遥，你太自大了，我听说猫鬼是一种强大的死灵，虽然你很厉害，被他反吞了怎么办？”

　　“会吗？”

　　此时，只停湖的中央发出一声巨响。

　　“噼啪噼啪！”

　　这像是某种物体炸开的声音。

　　郑语儿忽然想到了了什么，她从程遥手中飞来出来，身体变大，恢复了正常人大小。

　　她身上发出白色的光芒，几乎要将周围照得像白天一样亮，说是灵体白炽灯也不为过。

　　程遥看见，湖中央黑烟缓缓升起。

　　“喵——”

　　“喵——”

　　不知从何时起，许多猫聚在了周围。

　　这声音就像婴儿夜哭一般，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