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善言辞》NastyLamb

4、第 4 章

　　等到最后一箱满天星也熄灭了，鹿伽恩摁亮手机，发现竟然已经到下半夜了。
　　“散了散了，都滚回去睡觉吧。”齐远手一挥，把大家赶回别墅里。

　　齐远给每个人安排房间，轮到陈戬时他突然说：“我们俩一人一间。”
　　齐远愣了一下，给了他一肘击，“别介啊兄弟，这么年轻就不行了？”
　　陈戬瞪了他一眼，口气生硬道：“嫌你家床小，不行么？凭什么我们俩要挤着？”
　　“行行行，没问题，您要八个房都给您备着。”齐远咧嘴笑，“别挤着嫂子，不过我那床大，不如嫂子今天跟我宽敞宽敞。”
　　陈戬拧身进屋，一脚把齐远踹出了房。
　　“哎呀呀，你说说这个人。”齐远晃着头长吁短叹地给鹿伽恩安排了旁边的客房，“你到底是怎么把陈大少爷伺候服帖的啊？”
　　“就像您说的啊。”鹿伽恩冲齐远眯了眯眼，“就是伺候服帖他呗。”
　　齐远大概是知道些什么，盯着鹿伽恩看了一会儿，但还是只短短叹了口气，留下句晚安就带上了门。
　　鹿伽恩低下头撇撇嘴，便去洗澡。

　　这床舒服得鹿伽恩想把自己缝上去。他在心里螺旋升天感谢陈戬突然抽风赶他，要不然注定又是要裹层褥子打一夜地铺。至于挤不挤什么的，亏他能编出来。
　　鹿伽恩恶毒地猜想大概是陈戬想放飞自我挑战不可能于是啃了他一口，结果直男体质严重过敏，现在可能正一脸菜色抱着马桶呕吐呢。
　　嘿，知道当gay不是什么好玩的了吧。
　　刚进入迷糊的状态，手机又响了一声，是陈戬的特殊铃声。
　　鹿伽恩努力看清屏幕上的字。
　　[陈戬]：你其实是喜欢女人的吧？
　　“傻逼。”鹿伽恩含混地骂了一声，白眼都懒得翻一个，点了关机键就把手机扔到床下的地毯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殊不知隔壁的陈戬纠结了好半天才发出这条尴尬透顶的消息，又等不来回复，自己感觉后悔极了想撤回，却已经过时了。憋屈得要命，陈戬久违地失眠了。

　　次日上午驱车回家，陈戬一路上只是闷不做声，鹿伽恩掂量着他会不会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果然，车停好了，陈戬却没急着下车，清了清嗓子，直视前挡风玻璃道：“喂，我昨晚微信上……你怎么没回我？”
　　鹿伽恩装傻：“啊？哪条微信啊？”
　　“你没看啊？”陈戬问他。
　　“昨晚手机就没电了，结果今早才发现充电器没插好，已经自动关机了。”
　　鹿伽恩存心想逗他：“陈哥您有什么问题当面问呗，我肯定认真回答的。”
　　陈戬的唇紧绷成一条线，脸色非常黑，推开车门头也不回道：“没什么，发错人了，提醒你一下而已。”
　　“哦这样啊，那谢谢陈哥。”鹿伽恩冲他的背影说。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会怎么想。
　　陈戬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报告，一边反省自己。
　　明明借个位就好，我为什么要亲上去。
　　陈戬换了只手托腮，眉紧锁着。新来的经理以为是自己报告太令人不满，吓得结结巴巴。
　　我才是金主好吗，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要惦记他。
　　陈戬烦躁地捶了下桌子。还在试用期的销售部经理手一颤材料掉了一地，眼圈瞬间红了。
　　陈戬自知失态，挥挥手把可怜的女孩子打发出去，一个人生闷气。
　　他看了看日程表，最近没什么大事，有一个蛮鸡肋的项目，本来他懒得争取，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我今天去P城，顺利的话三天后回来，不顺利再说。”他给鹿伽恩发微信。鹿伽恩很快回复了“收到”二字。
　　我为什么非要向他汇报行程。
　　陈戬抓头发，感觉胸口总梗了点什么东西，恼人得很。
　　真是够了。陈戬下决定一直都很迅速，不怎么反复思考。
　　“我不想再见到鹿伽恩了。”他给吴海打电话，语气平静地说，“这几天我出差，你回头再给我找一个吧。”
　　“哎呀陈总这合同不是刚签没两天怎么就黄啦他哪里不……”没等吴海啰嗦完，陈戬直接撂掉了。
　　深呼吸一口，想到和鹿伽恩的相处到此为止了，陈戬突然有点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想大概是舒畅的吧。

　　P城之旅十分令人失望，开发商把那块地吹得太飘，几个所谓的政策利好不过是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周边地区经济发展动力也严重不足，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陈戬在城里无所事事地闲逛了一天，次日就坐着改签的飞机回R城了。
　　落地直接回公司，发现吴海给他发短信说又物色了一个有意愿的，条件还不错的男孩，问他要不要抽时间见一面。
　　陈戬看了简略资料里男孩笑得很灿烂的照片，感觉有点反胃。随手回复了一句“忙，再说吧。”
　　工作间隙，陈戬开始心疼自己的几百万，怎么想都实在是太便宜鹿伽恩了点。
　　回到家中，陈戬差点不认识自己的房子。
　　曾经全楼的廊灯都是一直亮着的，现在漆黑一片，仿佛一幢鬼宅。门毯洗得黑亮，只有他自己一双皮鞋在上面孤零零的。二楼的卫生间，刷牙的水杯剩下一个，架子上的毛巾少了两条。到三楼去，陈戬倒是亲切很多，推开那间本是杂物间的门，里面真整整齐齐，跟他指给鹿伽恩时一模一样。
　　陈戬认为自己最难以忍受的是冰凉的洗澡水和空空如也的冰箱，所以他又改变主意了。
　　“把鹿伽恩给我找回来。”他给吴海发短信，“速度。”
　　可他忘了现在是半夜一点半，吴海这种中老年人必然是遵循养生规律早早睡下了。
　　收不到回复，陈戬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他直接给鹿伽恩打了过去。
　　他大概会质问我怎么这么反复无常，是不是在耍人玩。陈戬想象鹿伽恩礼貌而克制的语气，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回复。
　　但其实电话拨过去一直没人接听，直到第三遍才被接起来。
　　“呃——喂？”那边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压下一个酒嗝说道，背景很嘈杂。
　　“你在哪？”陈戬直接问他。
　　“抱歉您哪位？”这回陈戬确定了是鹿伽恩的声音。
　　“我是陈戬，”陈戬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哪？”
　　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有人低声叹了一口气，又像只是电流的杂音。
　　“BadEndStory.”鹿伽恩轻轻说道。陈戬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一会儿得先撤啦。”鹿伽恩冲一桌人晃晃手机，“我的傻逼老板又他妈抽风。”
　　“快滚快滚，苟富贵，勿相忘。”

　　傻逼老板开了辆兰博基尼来，下车懒散地往车上一靠，板着张扑克脸，好像在给车子拍广告，周身气压极低。
　　鹿伽恩闷头做到后排，陈戬打火，二人一路无言，鹿伽恩除了因为酒精而通红的面颊以外一直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进了屋，鹿伽恩熟练地点亮所有廊灯，再跑进卫生间，道：“今晚洗澡有点困难了，您稍等我用水壶烧点热水。”又折回厨房，烧上水，从冰箱下面的冷冻柜挑出几样东西放到冷藏里解冻。
　　鹿伽恩什么也没问，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陈戬说不上自己是不是赞赏对他这种通透。之前的几个总是迫不及待的企图跟他打好关系，妄想爬上床的也不是没有。只有鹿伽恩，除了在人前做戏，他私下里连个笑容都几乎没有，像电影里的机器人管家，却不会显得冷漠，只会让人感觉沉稳可靠

　　次日早晨，陈戬在家中走动时，发现鹿伽恩的用品都重新出现了。他想不到鹿伽恩是如何做到的，但，总归还是令人满意的。
　　陈戬喝了一口豆浆，温度和甜度都刚刚好，是他熟悉的。
　　那就先这样吧，懒得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