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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来对弈 ...

  •   床上躺了四五天以后,沈静伤口渐渐愈合,也不必总躺着了。能下床以后,他没事便坐在窗下翻那三本棋谱。本想从中挑一本做寿礼送给豫王,可是翻来翻去,总觉得三本虽然各有看头,但也各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沈静自己也算是弈棋的好手,这几日因为闲着没事,又对这棋谱不满意,便忍不住手痒起来,将这三本棋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且又添了些自己在弈棋中的心得进去,又重新摘抄了一本出来,弄到最后,索性觉得不如自己抄一本棋谱出来送给赵衡算了。

      总归现在他只能在屋子里,也不能出门,有大把的时间,沈静手脚又利索,不过三四天,就已经将棋谱用小楷整整齐齐抄了出来,又托了小有拿去外面,找人装订起来。

      小有一看便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你这礼物倒别致。”

      沈静笑着:“身无长物,也只有这样不值钱的东西了。”

      “别说咱送不起值钱的,值钱的东西殿下也不缺啊。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殿下恰好今日不在家,待会我就去找人给你弄,保准给你装订的漂漂亮亮。”小有打了包票,又索要起“贿赂”来,“你可不得好好谢我一谢?等着请我去秦淮河听曲如何?”

      “随你。”沈静笑着应了,又从桌上抽过两把折扇,打开扇了两下,又收起来把玩着,“那天去书市上还带了两把扇子回来。扇骨都是湘妃竹,很是雅致。你要不要?。”

      小有接过去一把打开看了看:“怎么是空白的?”

      “倒是有带着字画的,不知店家哪里请的半吊子画师画的,字写得也不好,挑了半天也没挑出能入眼的。倒不如白的看着素净,反正也不带出去。”

      小有又看了看:“这扇骨确实做得不错,磨得精致圆滑。那我不客气了,正好屋里少一把。谢你了。”

      等小有走了,沈静继续在屋里枯坐。

      外头一直下着雨,成串的雨珠连成线从檐下坠下来,像透明的帘幕;隔着重重雨幕,隐约可见远处高低错落的粉墙乌瓦。背上时时作痛,沈静除了忍着没有别的办法。他实在百无聊赖,从案头抽过一本书,是一本《诗词全编》,也是从书市买回来的。这本诗词也没什么新鲜东西,倒是里头隔三差五的插画,虽然糙了些,但看着也算别致,沈静才买了回来。

      他翻来翻去,正好翻到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便随口诵读了出来:“……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读到这两句,忽然心有所感,觉得这两句简直就是自己现下处境的写照,便忍不住又读了一遍。恰好手头有笔墨,还摆着一副空白扇面,沈静随手提笔,用镇纸压住了扇面,将这一首诗用小楷题了上去。

      提完四句诗,旁边却还有大片留白,他也是太无聊,便坐在窗下,将书上这首诗旁边的一副插画截了一角,细细临摹了上去,一直消磨到晚饭时分,他才放下笔。

      吃过饭简单洗漱了,正准备休息,忽然又听到有人敲门,沈静以为是小有,喊了声“来了”,打开门发现竟然是赵衡站在门口,忙要行礼:“殿下来了?”

      赵衡一把搀住他:“免了。背上好些了?”

      “多谢殿下,已经好多了,站着坐着都已活动自如。”

      “过来看看你。”赵衡径自进了门来,微微笑着,“顺便找你下盘棋。”

      沈静对赵衡光临寒舍也算是习惯了,不慌不忙去取茶壶茶叶泡茶,又从柜子里取出棋盘。经过赵衡身边,闻到一股甘醇的酒气。他捧着茶壶到了桌前,赵衡立刻将茶碗推了过去:“正有些渴。”

      沈静为他倒了茶,坐在赵衡对面笑道:“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哦?”赵衡捧着茶碗,抬头看沈静,“为什么这么说?”

      沈静揭开棋盒的盖子:“殿下高兴的时候,才会喝酒。”

      赵衡笑着在棋盘上点下一枚子:“你说的不错。孤今天心情不错。孙平回南京了。”

      “南京礼部尚书,孙大人?”

      “对。”赵衡棋子下的飞快,大约喝了酒的缘故,语调也不似往日沉稳,带着一种轻松自如的感觉,“孤今晚为他接风洗尘,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其实也不算多。从前在甘肃,哪有这么好的酒?更没什么像样的菜,还不是一碗接一碗就灌进肚里?那时真是年轻不知愁。”

      沈静笑道:“殿下如今也很年轻。”

      “比起在甘肃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对了,妙安今年贵庚?”

      沈静按下一枚棋子:“虚度二十四岁。”

      “……戊申年?”

      “是。”

      赵衡摸棋子的动作一僵:“……你有这么大?比孤还要大一岁?”

      这次轮到沈静愣住了:“殿下是……己酉年?”

      “嗯。”

      “……”沈静想起自己好多次赶着叫赵衡“仲安兄”,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殿下端方持重,沉稳有度——”

      赵衡打断他:“你不如直接说我老就是了。”

      “……”沈静感觉更尴尬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静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绝境。豫王殿下喝了酒之后,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招架。

      “好了,别绞尽脑汁了。”赵恒看他一眼,笑的促狭,“孤常年在北疆,自然不能与你这江南水乡的美男子比水灵。看起来年龄大些也是自然。”

      “……”

      因为完全不能适应微醺状态下的有点活泼的豫王,这盘棋沈静最后下的简直大失水准,被赵衡杀了个片甲不留,赵衡最后一边数着棋子,竟然还一边笑话他:“背上有伤难道还会让人变笨?妙安这局棋下的不大行啊——不对,应该是妙安兄才是。”

      “……”为什么喝醉之后的赵衡说话这么欠打呢。

      “不早了,孤回去了,你歇着吧。” 赵衡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沈静道,“与故交畅饮,与新知弈棋。妙安,孤今晚很高兴。”

      “是。”沈静面带恭敬送走了豫王,心中暗暗吐槽:这位殿下明明就是来找自己下棋解酒,还能说得这样清新脱俗,也是人才了。

      沈静养伤的十二三天上,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的探望。

      这日他正在描着那副未完的扇面,小有进来向他传话:“许公子带了礼物求见你呢。”

      “许公子?”沈静愣了一愣,“哪个许?是不是为殿下祝寿的哪位大人,找错了人?”

      “言午许。你这就忘了?就是礼部侍郎家那位,挨了殿下一脚的。”小有笑道,“说是请沈先生不计前嫌,千万见一面呢。”

      沈静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他?他上次不是当殿下的面已经赔过罪了?再说出手护卫殿下,也算功过相抵了。”

      “护卫殿下是他的本分,难道还要咱们知他的情?哪有那么便宜他,顺便的一句话就揭过去了?怎么也得正八经的来陪个不是。”小有猜道,对这个许威也没什么客气,“我觉得应该是听说了你受伤,借机来探望探望,顺便赔罪吧。你要是不想见,我就让人回了去。”

      沈静想到对方来道歉,其实也不全是对自己,更多是看豫王面子;自如今在豫王身边,有些事还是得顾忌王府名声,觉得还是见一见的好:“罢了,见一面吧。见过这一回,这事也就算终于过去了。省的以后还来。”

      “你这脾气也是好。”小有笑着起来,回头嘱咐小童,“叫人带到前头侧院的小花厅里吧。”

      沈静便换了衣裳,慢慢往前侧院里走。他伤虽然痊愈大半,还是不能招着碰着,走路脚步快了,颠着也有些些的疼。等走到了侧院小花厅,许威已在里头坐了会儿,见着沈静进门忙起身来迎:“沈公子。”

      “许公子坐。”沈静在对面坐下,微微笑着,“请喝茶。”

      “不敢。”毕竟是大家公子出身,彬彬有礼起来,许威看上去也完全没有当日当时花花公子的孟浪,“今日是特意来当面向沈先生赔罪的。之前言语无状,举止唐突,实在是对不住了。”边说着,拱手对着沈静深深鞠了一躬,“还请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海涵。”

      沈静忙起身侧转,虚扶对方:“许公子当日不过是认错了人。此事已经过去,就不必太放在心上。快请坐吧。”

      “沈先生这样说,家父与我真是感激不尽。”许威又拱拱手,这才落座,指指座位旁边的礼盒,“听说沈先生那天保护殿下受了伤。这里是些止血生肌的药材补品,还请沈先生千万笑纳。”

      沈静与这位许公子虚与委蛇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礼物,又将对方送到门口。看对方感激不尽的样子,以为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实在没想到,这许公子竟然是个难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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