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憾（戬心）》菠萝包包包

12、第 12 章

　　23友谊
　　寸心送敖听心下楼离开之后，并没有马上回房。她与听心自幼相交，听心是那种特别认真执着的人，面面俱到顾全大局，敖寸心曾羡慕她侠肝义胆、盛友如云，少时她甚至刻意去模仿过她，但……听心却是那种不懂人心，不分亲疏远近，一视同仁，看似多情实则寡情。陡然间一阵寂寞惘然浮上心来，怔怔地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看见前面的桌上放着一坛酒，也不管那是谁的，一把捞过来拍开封泥，熟悉的酒香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喝酒的心情特别的执着，她右腕一翻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那是我的酒你不能喝！”一个急切暴躁的声音。
　　敖寸心忽然冒出一股火气，她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朝着那人一扔：“够不够？” 吃饭的食客和那人都被寸心的气势镇住了。寸心带着十足的恶霸的口吻说：“拿上银子马上滚！”那人也不敢再说话了，见好就收缩缩脖子离开了。见没有热闹可瞧众人也收回了目光，敖寸心就自己坐在那里慢慢喝酒。
　　于此同时，杨戬正在离此五条街以外的地方遭遇暗袭。
　　神农说你中了毒，杨戬看似毫不在意，内里还是有些心惊。因为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感到身体有丝毫异样，换言之他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能潜伏这么长时间不发作的会是什么？他应该立刻回到天庭，去神医府弄个清楚。
　　白云悠悠从身边飘过，他不经意的一低头看见了下方的万家灯火。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他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见敖寸心。也许是因为平生第一次受挫居人下风，也许是因为自己中了不知道什么的毒，又或者是因为神农的那一番感慨……其实，一千个理由一百个原由也许都不重要，重要的，他现在想见她。之前她都没有好好的跟他说过话，而他也是做过充分的心里准备才凑上去，可这次却没有，他就想看她一眼而已。
　　寸心是在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才发现扶着她的不是客栈的伙计，待她看清楚是杨戬之后反而心静了。她其实已经喝醉了，上了楼被风一吹忽然就想吐，她赶紧蹲下身缓解一下翻涌，有人从旁边扶起她，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客栈的伙计。
　　寸心浑身软绵绵的，酒精的作用让她反应迟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戬道：“是你啊，你怎么还没走？别管我快走吧!” 说完她甩开他的手，推开房门踉踉跄跄的走进去，一个不留神被椅子绊了一下，‘咚’摔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杨戬忍无可忍只得进去把她拉起来，这才发现她居然就那么躺在地上睡着了，杨戬鼻子一阵阵发酸。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头发从帽子里滑出来散开，杨戬心头大震，他看见在寸心满头乌发之中竟然夹杂着几丝白发，那么突兀惊心！她怎么能就有白发？
　　敖寸心睡的很不舒服，她可以感觉有人抱着她，那人全身都在颤抖，她心里知道是谁觉得很烦，就用力的去推他拍他，耳朵里听到他用哽咽的声音，沙哑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杨戬见敖寸心并没有醒，只是在睡梦之中下意识的动作，便放缓了力量改而扶着她的肩。她离他是那么的近，双颊透着胭脂般的绯红，触手可及，然而又好像远在天涯，杨戬忽然就不管不顾的亲吻了上去。
　　寸心这下被惊醒，她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啪’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寸心”杨戬专注的看她，显得很痛苦，可是他没有松手。敖寸心极度的厌恶憎恨，她极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可她控制不住，愤怒让她的血往上涌，几乎就在嘶吼：“杨戬，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你怎么有这个脸，真让我恶心！我不想见到你，你懂吗？你知道吗？我恶心你！你让我恶心透了！”
　　杨戬的脸色顿时煞白，蓦地退后，“我确实欠你良多，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今生今世，我……”只见杨戬的眼泪夺眶而出，嗒的一声湿了衣衫，杨戬痛苦的好像有沙砾在心脉间磨，好痛啊。
　　在他掉泪的一瞬间，她脑子中有什么闪过竟莫名觉得熟悉得很。
　　那一阵嘶吼花光了寸心因酒力积存的能量，她头晕目眩闭上眼一阵疲惫。敖寸心没有看见，杨戬的眼睛突然变成全黑，眼睛全黑的杨戬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异样和危险的气息。
　　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一种挑衅的气息居然从对面传来，敖寸心她还没有抬头看清楚，一怵贴近的杨戬让她想也没想就去拿旁边放着的宝剑。
　　可惜，晚了！
　　一双苍白如玉的手刹那已掐住她的颈项，轻而易举就能扭断脖子的力量，但他一寸一寸，非常痛苦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敖寸心头昏眼花，心里一片茫然……杨戬要掐死我？他凭什么？当年那个孩子被人偷了，他要杀我；后来他要救人，让我顶罪；现今，又迫我放弃平静的生活？所有的愤怒、屈辱，痛恨海啸般从胸中喷薄而出，她拔出剑狠狠刺了过去。手背上的青筋节节冒起，握住剑柄的手抖得如同筛子，她张大嘴巴，坚难地呼吸，心头却是激动过后的麻木。

　　24受伤
　　天色渐渐发白，像死鱼的肚子那样的颜色。敖寸心直挺挺的躺着眼神麻木的空，整个房间像被山贼掠劫过的民居，床铺上衣服上都有大量的血迹，暗褐色的凝固如风干的虞美人花瓣。过了一盏茶却如半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她摇摇晃晃的坐起来，脱下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翻检出一套干净的衣裙换上。鞋子旁边是那柄短剑，剑刃已经有些变形，究竟拿着它刺了杨戬多少下，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临行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杨戬早就昏死过去了，胸口上有一个深深的洞，鲜血从那里不断的流出来，已经浸湿了白色的衣服和下面的被单，这情景凄厉的让人毛骨悚然。
　　敖寸心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杨戬疯了，要么是世上的一切都疯了。她凄然又惶恐，疲惫的离开。至于杨戬是不是已经死了，敖寸心却没有想过。

　　她如同行尸走肉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乱走，空旷死寂都会让人心里发寒。当年的那种寒，又从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敖寸心走后不久，郯城的人们在那一天的清晨听到了一个似是狼嚎的犬吠声，那一声凄然惨绝的长啸，震的城墙都摇摇欲坠，惊的人们久久不敢出门。
　　今天轮到小金乌休息，忽然安静下来的院子让他很不习惯，敲门声让他为之一震，心中一喜，飞快跑去打开大门，果然是敖寸心。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神农大哥呢？郯城的疫情怎么样呢？你那两下子能行吗？该不会是医死了人溜回来的吧……”
　　敖寸心低着头一径往里走，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小金乌就跟在她的身后边走边不停的说，他其实心里也很惊诧，他惊诧的不是自己怎么忽然这么多话，而是看到她会有一丝惊喜。
　　‘嘭’敖寸心猛的关上后院的木门，干巴巴的骂道：“我现在要进去，哼！敢来打扰我你立刻就完蛋了！”小金乌抬头一看匾额‘温源池’，尴尬的吸吸鼻子慢慢从来路退回。他的目光倐的一沉，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难道寸心受伤了？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个问题在他遇到杨戬的时候才明白，准确的说不是偶遇而是特意，杨戬在小金乌每天必经的地方等他。
　　除了清瘦一点他看起来一如往昔，孤高傲岸、卓绝如冰。但仔细点就会发现他的脸色呈失血后病态的苍白。寸心的剑只是凡剑，伤口虽可怕但不致命，只是流了太多的血，可也正因为流血，杨戬中的毒也随着血一起流出，故而，他也未被毒死。

　　小金乌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
　　杨戬眉头微微一颦，“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说走就走，一回头就拂袖而去。小金乌一边咬牙一边无奈跟过去，谁让他那么好奇他会说什么呢？
　　“小金乌，告诉我破解羲和结界的方法。”杨戬开门见山，仿佛他的要求就像打翻一杯白开水那样平常。
　　“凭什么啊？那是我家。”小金乌嗤之以鼻：“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吗？进去又怎么样？”小金乌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何况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心。”
　　“也许吧，但她爱的人是我。”杨戬复杂的看他两眼，淡淡的说：“如果你是为她好，就该帮我。”不知道为什么小金乌隐隐觉得杨戬说的是对的，敖寸心只有在面对与杨戬有关的事物才会有生趣。小金乌略微有点失神又有点疑惑：“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啊？是愧疚？补偿？还是纯粹的感情？”
　　“都有。”杨戬很坦白。
　　小金乌不屑：“镜子破了就是破了，就算补好也不是原来的镜子了，感情也一样，何不如放下过去追求新的生活？这样大家都能解脱。”
　　解脱？当年的一切早就种下了祸根，作茧自缚无法解脱。杨戬嘴边的自嘲变成苦笑：“你以为我不想？我不但那样做过还差点成功了，直到……总之，寸心是不一样的，她对我来说代表着很多，你是不会明白的。还有，纯粹的爱情对一个男人来说，就是激情，激情很容易消失，夹杂着愧疚的感情比纯粹的爱情更加牢固。最重要的是她的痛苦和遗憾只有我能治愈。”
　　“杨戬，我现在才发现你口才居然这么好，不得不说你这番话确实很有说服力。”小金乌目光中掠过一丝赞赏，但不甘之色也很明显：“不过，我还是不想帮你，你要怎样？”
　　杨戬眼都不眨一下：“这并不难，我也可以用尽一切手段逼她回到我身边。她的刑期未满，可以三界通缉，让她无立锥之地，或者令有些人走投无路。再厉害的执念也不能和所有的人相抗衡，面对现实一定会让人妥协。还有你也不要指望炎帝，他亦从我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现实面前一定会让人妥协。”小金乌喃喃低语，思索片刻，冷冷的说：“杨戬，你这人还真有些孤注一掷的魄力，虽然那些话听起来很讨厌，但鱼死网破的勇气我确实没有，你赢了。”小金乌‘啪’扔给他一根金羽，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