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红尘千丈灯》青丘狸

3、大婚

　　越王府婚房内
　　林木犀忐忑不安的坐在红艳艳的婚床上，越王府可比林府大多了，前院的推杯换盏声丝毫传不进她的耳朵。被大红头盖遮住一切视线的她，只能从缝隙中看到自己交叠放在腿上的手。
　　她想起了这段时间母亲总喜欢拉着她的手告诫她婚后应该怎样做。记忆中，自六七岁开始做女红起，母亲就再也没有拉过自己的手了。林木犀不禁摸了摸自己红彤彤的指甲，自从知道自己要做越王妃，母亲便一直担心这担心那，而为了让她放宽心，自己也从未表现出对这桩婚事的反对和害怕。说到底，自己虽长得不漂亮，但也是花季少女，也憧憬着自己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希冀着婚后两人如同父亲、母亲一般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而越王，似乎和这一切都挨不上边。
　　念及此，林木犀想到了午时牵着自己的那双冰冷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要不要再吃些糕点？”从林府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小云小声地询问。
　　林木犀轻轻摇头：“吃不下。”
　　咯吱一声，门开了。
　　“王爷！”小云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
　　“开始吧！”清冷的声线响起。
　　“王爷请！”喜娘递出称杆。
　　林木犀的视线被一根细长的金色棍子打开，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惨白的脸上一张殷红的唇，有点吓人呢！
　　若是其他人的婚礼，洞房内肯定人头攒动，起哄万分，越王的洞房里现在除了新婚夫妇二人，就只有小云和喜娘了，摄于越王的气场，喜娘也不敢造次地拿出平时闹洞房的玩笑话。僵硬地笑着开口：“王爷，请坐帐。”，越王坐到了林木犀身旁，喜娘将越王的左衣襟压在了林木犀的的右衣襟上。然后端来一碗饺子喂给木犀。
　　入口生腻的感觉让林木犀将饺子吐了出来，她疑惑地望着喜娘。
　　喜娘僵硬着涂抹着厚厚一层粉的笑脸问道：“生不生”
　　“生!生的！”林木犀老实巴交得回答。
　　只见喜娘放下碗筷，匍匐在地：“奴才恭祝越王、王妃早生贵子。”
　　反应过来的林木犀腾地红了脸。起身后的喜娘在几人的注视下又硬着头皮继续。
　　“王爷，接下来是合卺酒，不如以茶代酒？”喜娘担心越王爷身体不能饮酒。
　　“无妨！”
　　“是！”喜娘僵硬地端来两杯酒，指示着夫妻二人完成合卺酒一项，林木犀红着脸，全程不敢再抬头看越王一眼。喜娘又战战兢兢拿出一根红绳子，将越王和林木犀的一小束头发轻轻地结在一起。
　　“礼成，奴才恭喜王爷、王妃。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喜娘又匍匐在地了，林木犀之前听林夫人讲过洞房的礼仪，喜娘是不需要行这样的大礼的，可眼下这个喜娘却两次匍匐在地，林木犀怀疑她是想伏地舒缓一下自己僵硬假笑造成的面部不适了。
　　“嗯，都出去吧！”身旁的人发话了。
　　“是！”喜娘和小云同时出声。
　　两人急促的脚步渐远，然后是房门被带上的声音。林木犀紧张得挺直了脊背，双手紧握。
　　“把头发解开！”耳边声音想起。
　　“啊？哦！”林木犀偏着脑袋解开了头绳。
　　越王站了起来：“听着，以后，你就住这间屋子，本王住在你的对面。明日秦风会告诉你住在越王府要守的规矩。安分点，才能做好越王妃！”
　　“是！”林木犀低着头。
　　“嗯，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宫呢！对了，不用起太早，我们午时再进宫。”
　　虽疑惑，但也压下了疑惑：“是！”
　　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音，林木犀方才抬头长吁一口气。
　　“小姐，王爷怎么不住这儿啊？”小云跟着进来了。
　　林木犀呆呆地坐在床沿。
　　“小姐，这新婚之夜，您怎么能独守空房呢？”小云有点儿着急。
　　“好了小云，帮我更衣吧！”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无所谓的样子，小云更急了。
　　入目的一大片红让躺在其中的林木犀有点不安，她联想到了那两片薄薄的却红得过分的双唇，想到父亲提起的越王府可能每月都有人进无人出，仿佛那些人都走进了那张红艳艳的嘴里。
　　林木犀使劲摇了摇头，迫使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窜进自己的脑袋。
　　越王府前院，早早地，宾客们却已经尽数离去，十几个仆人正在打扫着院子。初夏的夜风轻轻吹拂着，月儿也慢慢爬上了树梢。这么美好的夜晚，本该是一切都美好的，但新房内沉睡的林木犀却仿似睡得及其不安。发丝被汗水沁湿，眉头锁得能夹死蚊子，双腿不停地蹬着。
　　林木犀好像走在一座山林间，林中树木茂盛，灌木丛生，四周不断涌出浓浓墨雾。她伸长双手艰难地在里面穿梭前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嘤嘤声，林木犀回头一望，只见那团团墨雾演变成一颗颗脑袋一样的东西，嘴巴的位置不断开合着，声音仿佛就是从那些东西的嘴里发出来的。林木犀惊恐地转身就跑，后面的墨雾穷追不舍，有好几次墨雾幻化的鬼手都划破了她的长裙。她只有拼命地跑，跑到仿佛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突然一声清冷的“过来”响彻耳畔，林木犀转头便瞧见一身新郎服的越王爷站在不远处的灌木旁。林木犀想也不想便跑到越王爷身后躲了起来，急促呼吸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见越王右手一挥，那之前还凶神恶煞团团的团团墨雾瞬间散了个精光。
　　“好了，没事了！”那人头也没回。
　　“多谢王爷。”可能感觉有点尴尬，或者是想缓解一下气氛，林木犀僵着假意十足的笑脸开口，“我还以为您会吃了那些墨雾呢？”
　　“嗯？”那人转过身了，一身新郎礼服更称得他的脸惨白无比，“吃？像这样么？”说完只见他慢慢张开殷红的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脸也被撕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猩红地舌头仿似活了般猛地朝着林木犀卷来，拉着她直接往越王的嘴里拖去，毫无反抗之力的林木犀抬头看见越王的牙齿变得尖锐，然后朝自己砸过来。
　　“啊～～～！”一个尖锐惊恐得叫声响起，终于，林木犀环抱双脚，蜷坐在婚床角落，屋外月光昏暗，窗户上倒映出的绰绰树影仿佛梦中追逐她的怪物一般，恐惧未散的林木犀不禁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是自知道自己赐婚到现在为止，林木犀第一次掉眼泪。之前强迫自己这一切皇命难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命，也为了不让父母、兄长担心，装出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态度。可是现在，所有的委屈、不甘、不安仿佛一瞬间都爬满了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对待她？为什么自己的命如此苦？难道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要被锁在着冷清的越王府了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婚房对面的东厢房内，一个虽清冷但轻快的声音传出床帐：“呵呵，还不错。竟然能在你的魇下撑这么久！果然是条好命！明日让桃锦跟着她入宫。她的人，该换换了！”听起来说话之人心情颇佳。
　　房梁上，闭着眼睛的秦风也弯了弯嘴角：“王爷放心，秦风定护得王妃周全！”
　　虽然越王交代了第二日午时才进宫谢恩，但经历昨夜噩梦的林木犀可没敢再睡，翌日一大早，她便起了身。
　　站在婚房，也就是主院西厢房的窗棂下，林木犀呆呆地看着窗外。对面的东厢房门窗紧闭，越王似乎还没起身，也对，生病的人就应该多休息。她环视院内一圈，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儿怪。于是便皱眉歪头思索着。
　　“王妃，桃锦求见！”突然一个柔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林木犀朝小云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榻上。
　　小云引进来一个长相柔美但眼神灼灼的女子，看穿着有点像侍女服，可林木犀不敢确定，毕竟众所周知越王府里连蚂蚁都是公的。
　　“你是？”林木犀奇怪道。
　　“禀王妃，奴婢是越王府中的使女，名唤桃锦。”她虽跪着，但腰杆笔直，不卑不亢。不得不说，这桃锦给林木犀的第一印象不错，她喜欢这样的人。
　　“哦？不是说越王府无女眷么？”小云疑惑的插嘴。
　　“王妃，越王府有女眷的。以后您就知道了。”桃锦牵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神秘兮兮的。
　　“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林木犀初来乍到，也不好太去追究女眷的问题。
　　“王妃。王爷吩咐奴婢以后就跟在您身边伺候，保护你的安全。”桃锦自信满满地样子。
　　“嗯？保护？”林木犀疑惑。
　　“是的王妃，奴婢会一些武功，一两个普通人还是能对付的！”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林木犀觉得她是在谦虚，她断定这个桃锦的武功应该不弱，越王也没道理送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使女给她。
　　于是，林木犀掩嘴一笑，“那好，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西厢吧！”父亲说过，她这姻缘看似有冲喜的嫌疑，但似乎还有更深的原因，而现在，她只能静观其变了。
　　三言两语间，桃锦看得出这王妃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脸蛋圆润，但又不觉得胖，还没开口说话，嘴角就有些上扬。一笑起来，眉眼弯弯，顾盼生辉，眼珠子仿似会发光一般，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旁边的人也会被这种快乐感染得心情愉悦起来！有福之人！
　　这么有福气的一个人，不知道，哪个地方她能走进去多深！桃锦迫不及待得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