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6、第 6 章

　　2018年6月28日星期四上页
　　昨晚瘫倒在床上勉强休息了一会，等到各种不安的，恶毒的思绪终于全部冷静下来，我发现以我弱小的身躯，我实在无法反抗，但是我也不会等死，不会。
　　手臂上的伤口告诉我，昨日经历的事情都不是幻觉，所以我没病，是的，我没病，我还可以提供杀手的小刀作为证据来证明我没说谎。
　　不是幻觉，我没病，我报警了。
　　然而，警察不会相信我的话，所以我稍稍少说了一点话，我看到过尸体，我看见未来，这些我丝毫不能解释，他们也并不会相信的话，我一句都没说。
　　我打通了电话，想起当时逃命的恐慌，并没有假装，没有说谎，我告诉他们：有人想杀我。我现在躲在家里，他已经割伤了我的手臂，我逃脱了，他不会放过我的。救命。
　　电话那一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熟练地安慰着声音非常慌乱的我，边应答我的求助边提问事情经过。因为她问的问题都无关我隐瞒的事实，正常人也不会问及，所以我没有编造，全部如实回答。
　　她对我的说辞深信不疑。
　　我告诉电话里的人我的住址，她说让我待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很快就会有警察上门来保护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我透过门眼看到了两男一女，女的大概三十多岁，体态有些丰腴，另外两个的男一个二十出头比较精瘦，一个四十上下有些肥胖，他们都是便装打扮的警察，耐心在门外等待我的回应。我在电话里头确认了信息，打开门，他们立刻出示了警徽。
　　“你好，请问你是张博洁小姐吗？我是邓丽君警官，这两位是……”女警官正想介绍自己和伙伴，尚未说完，我忍不住便已冲过去抱紧了她，痛哭出声，“……我害怕。”
　　我明显感到邓丽君警官身体一僵，本能做出防御动作想要推开我，可是她没有，下一秒她绷紧的身躯放松下来，温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落在我的头顶，以安慰的口吻说道：“……别怕，安全了。”
　　邓丽君警官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有安全感，仿佛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我哭得更委屈了，像是根本止不住的水管，泪水横流。
　　邓丽君警官拍拍我的肩膀，企图稳定我的情绪，“傻孩子，怕什么呢？你已经安全了。外面不方便，我们进屋里边说话。”
　　我点点头，顺从地被她拉进屋里。
　　另外两个警官在我抱着邓丽君警官痛哭时，早已万分警备地进入屋里查看。年级较大的警官与邓丽君对视一眼，说道：“没有可疑人物，确认安全。”年级较小的警官依旧在观察着屋里的摆设，“初步预估屋内屋外没有窃听，没有监控。大致安全。”
　　有警察在，我放心了不少，渐渐收起泪水，止住了哭泣。我笑着擦去眼泪，“谢谢，谢谢你们能来。”
　　我说话时，眼里布满血丝，鼻子通红，眼底还有明显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一片，更别提我昨晚并没有洗澡清理身体，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可怜的孩子，肯定是吓坏了。”年级较大的警官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口烟，说话时露出一口有缺漏的烟牙，“我是陈俊宇警官。”
　　年级最小的警官见到陈俊宇警官的动作退后了一步，皱起了眉头，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淡，“我是陈军。”
　　陈俊宇注意到陈军的动作，尴尬地笑了一声，又把烟收好了。
　　“你冷静下来，想想昨晚都碰过什么东西，收拾一下，把重要的，能证明有人图谋不轨的东西都带走，比如说作案工具，或许你可以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等下我们回警局做一下口供和立案。”邓丽君简单有力地交待好下一步，让我感到非常安心。
　　“我能先洗个澡吗？”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晚我太紧张了，根本没有放松过……”
　　邓丽君看了一眼我手臂上的伤口的污垢，说：“可以。”
　　“但你这套衣服要当作证物带走。”
　　“没问题。”我长松了一口气，邓丽君补充：“他，昨晚那个人，有对你动手动脚吗？就是有那种想要强迫你的意思吗？”
　　“没有。”我飞快地否认了。我无比肯定，那个杀手对我并没有任何意思，甚至与我没有任何关联，他只是，只想单纯地，不掺杂任何邪念地杀死我，“我不认识他。我估计他也不认识我。”
　　“……恩。”邓丽君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想了想又似乎明白了，她非常自然地说道：“那内衣内裤不用带走。”
　　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过的我脸腾一下红了，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回复，最后呆呆地吐出一个字，“哦。”
　　我的视线不自觉飘到了在场两个男士身上，他们淡定自若，脸色自然，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我飞快地洗完澡，把换下的衣物装在一个袋子里，又拿出了小刀。陈军见到小刀，眼前一亮，从随身携带的公文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让我把小刀放进去，进行密封。对于我的衣物，陈军就不怎么感兴趣了，随便抽出一个袋子就把衣物塞进去。
　　我盯着陈军敷衍的动作，神色纠结。不过陈军对我比证物还不留心。我检查过没有遗漏后，他们就把我带回警局了。
　　警局里很多便衣或正装警察，繁忙而有序，邓丽君将我带入审讯室，陈俊宇给我倒来一杯热水，说道：“只是一个笔录，不用担心，不会泄露个人信息。”
　　邓丽君摆正了脸色，确保我没有说谎，“妨碍司法公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我点点头，嘴唇抿了抿热水，手中捧着水杯没有放下，想要温暖有些冰冷的指腹。
　　“案发时间。”
　　“昨晚大概十二点。”
　　邓丽君警官欲做记录，下一秒我又否定了自己的回答，“不对，还不够十二点。”见邓丽君警官疑惑地看着我，我解释道：“我是甜品店的员工，一般下班时间都是在11点45分，离下班还不久，就被袭击了，所以还不够十二点。”
　　“案发地点。”
　　“甜品店后门的小胡同，最里面有个垃圾场，很脏很乱。”
　　“事情经过。”
　　“那时候我已经下班了，因为轮到我负责那天的垃圾处理，所以我是从后门离开店里，打算扔掉垃圾后回家，然后那个人就来了。”回想起当时，死亡的阴影还徘徊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又喝下一口水，强压恐惧仔细回忆胡同里发生的事情，“他应该是一开始就藏在了那里，那里是个死胡同，我没看见有人从入口进来。”
　　“垃圾袋很重，我从后门出来后就锁了门，我没有钥匙不能重新进入店里，钥匙在店长那里。我拖着垃圾走到垃圾场，扔下，刚转身就被他袭击了，就是那把小刀。”
　　“小刀是你抢回来的？”陈俊宇发问。
　　“不是，像飞镖一样，他朝着我投掷，然后我捡起来当作防身武器，不敢松手，一直带回了家里。”想到闯入的那辆车，那一面被打碎的车窗，小刀就像子弹一样，迅猛而凌冽。如果我没躲过小刀，我打了个冷颤，补充道，“他很准。”
　　“有过肢体接触吗？”陈俊宇一顿，“我是说，有过搏斗吗？”
　　“没有。我不敢，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我的语气忽然紧张起来，“他速度很快，我跑不过他，也打不过他，可能是因为我很弱，所以他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
　　“有目击证人吗？”
　　“有的。”我抬头，异常肯定地说道：“不久后有一辆车经过，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同样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怎样逃生的？”
　　“我躲了起来。”
　　“躲了起来？”陈俊宇又想取出香烟来抽了，闻言他夹住香烟手停了。陈俊宇转过身来，奇怪地看着我，“那不是一条小胡同吗？还有垃圾场，一眼就能看完的东西，你怎么躲得起来？”
　　“我只是躲车上的人……我没让车上的人看见我。”
　　“为什么躲车上的人而不是躲杀手？”陈俊宇开始逼问我，没想到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作答，我慌了，怯怯地向邓丽君求助，“邓警官……陈警官是不是有点……”
　　“失礼了。”邓丽君尚未说话，陈俊宇便呵呵一笑，脸上的肉挤在一块，有些滑稽，把话接了过去，“我只是觉得你的口供有些奇怪，听起来，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陈俊宇把香烟放下，“你继续说吧，小姑娘。”
　　“车上的人看见了那个杀手，在两人对峙的时候，我跑掉了。跑回了家里，惊魂未定，直到清晨才打电话报警，然后你们就来了。”
　　“以我所知，大概就这么多了。”此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话中的漏洞是如此之多，以致于他们可能根本不会相信。
　　一旦他们不相信……那我岂不是又要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又要亲自与死亡搏斗？我咬了咬嘴唇，恐慌在心中越发膨胀。
　　“最近有人和你结仇吗？”
　　“没有。”
　　“身边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没有。”
　　“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些新的，陌生的，可疑的面孔常常出现在周围？”
　　“没有。”
　　“我们……”
　　“没有！没有！”我忍不住又哭了出来，“他就是突然出现的，我也没办法啊，事实就是这样，把其余的，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
　　“有我身上的伤口和小刀作证据还不够吗？！普通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报警啊？！谁会想和警察打交道啊！”
　　邓丽君警官叹息一声，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别怕。在这里，你很安全。只要证据充足，我们会帮助你的。”
　　陈俊宇大概也想不到我突然崩溃，他极其无奈地说，“我只是想说，我们口供做完了。我们会调查的，这属于故意伤害他人，虽然未遂，只要证据充足，申请保护令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已经擦去了眼泪，可是它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擦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我的证词一样无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我。”
　　“我昨晚根本不敢回头，撒腿跑掉了后一直待在家里，脑袋一片混沌，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不敢出来偷瞄一眼，我到底安全了没有。”
　　我声嘶力竭，“这样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会不相信啊？”
　　陈俊宇和邓丽君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得不到回应的我，无助再次涌来，审讯室里回响着单调的抽泣声，如同单向流动的水流。很快，我听到了脚步声，陈俊宇走了出去，只有邓丽君在照看我，她并没有说话，连安慰都省去了，靠在墙边，偶尔看一下手机。
　　我是如此地不争气，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被惊恐蒙蔽了双眼。过后，我非常赞同他们故意冷落我做法，因为对待不怎么冷静的人最好的方法是给时间让他想想如何冷静下来。
　　显然方法奏效了。
　　我不哭了，可能是哭累了，趴在桌上睡了一会。睡了将近半小时，陈军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先是复杂地瞥了我一样，然后露出格外严肃的表情，说道：“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邓丽君走到陈军身旁，不解地问：“为什么？”
　　陈军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难掩惊讶，他解释道：“因为小刀上只有张博洁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