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心魔》风起云飞

16、第十六章

　　尹易川的手再次袭向桃姬时，桃姬艰难的躲避着，想起离恨送她离开瞑宫时对她说的话：

　　“要活着回来，宁丹丘要是回来发现你没了，他会疯的。”

　　桃姬只能苦笑，哪有这么容易，这可是奉令人啊，若是谁都杀得了奉令人，武林盟就不会这样屹立不倒几百年了。

　　之后接下的每一招，桃姬都感觉得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了，每一招都是在死亡的锋刃边缘勉强支撑，方才中的那一掌几乎是将她废了一半，她已经输了，现在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再怎么勉强，结果也就只是在这几招之内了。

　　若要找活路，若想要活下去......

　　桃姬躲开了尹易川的攻击后，几乎竭尽全力的与尹易川拉开了距离，在他攻上来的这个时间差里，桃姬纵身一跃，跳入了冰洞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霎时包围了桃姬，屏气努力远离冰面向下潜，她仔细看过这附近的地图与流域，西归朝着瞑宫的方向是逆流，桃姬正如此想着，忽见头上一片明亮，光线照射入水。

　　尹易川竟然把河面的冰全拍碎了，看来是真的很想杀她了，桃姬后脖子发凉，又潜得深了些。

　　她不信尹易川闲到会死守她不放，她只要撑下去，比尹易川的耐心撑得更久就好了，桃姬如此对自己说。

　　尹易川也的确不是喜欢死守不放的人，他拍碎冰面巡察了片刻后就叫了十个侍令人来替他的班，四个守上游，四个守下游，剩下两个每日在巡察河边，为了防止她悄无声息的游走，侍令人还在上下游的河道口拉了沉底的铁网。

　　尹易川则回了盟山，捉到桃姬自然很重要，但此刻他更想要清楚的是‘宁筠儿’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向来一叶知秋，所以才能从容又坦然的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久。

　　那个小姑娘，或许一开始对于他来说是条想要捞起来的鱼，但现在，是不能被捞起来的鱼饵。

　　召来身边的侍令人，最近江湖上的事都有必要好好梳理一下了。

　　而藏在河底的那片初秋之叶已经要憋不住气了，游到枯草茂盛的岸边，在水底拔一根干枯的芦苇，藉着芦苇缓缓的换气，桃姬必须快些逃出去，她的体力不够她这样耗下去，她也不可能就这样不吃不睡的泡在水里。

　　游到上流的铁网下，桃姬看着水底朦胧灰暗光线下的铁网，她试了一下，捏住网格与下一个网格的接口处运用内力无声无息的将它捏断是可以的。

　　以她的身体的最大宽度肩膀来算，横着她要捏断十七个接口，竖着的五到七个就够了，算上闭气的时间和使用内力对气息的消耗以及来回的时间，桃姬吸一次气沉下来能捏断四个在游回去换气。

　　桃姬按照自己的计算往返了七次，捏断铁网的时候桃姬总会抬头看一眼完全什么都看不见的水面，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岸上有侍令人，或许那个侍令人也在垂头想要看穿水底，但是看见的同样只有一片茫茫水色。

　　最后一次往返桃姬带上了一根枯了的芦苇，她担心即使过了铁网也依然会有使她不可以出水面的事情，那时候她不见得还能拔到芦苇，即使只是一根枯草，收在胸前桃姬也感觉心安了许多。

　　掰断最后一格时，桃姬小心的扶着铁网让它不要动，将被掰出来的那一片铁网摘下来。

　　然后像只鱼儿一样游了过去。

　　桃姬从未如此害怕被发现，小心翼翼的不想惹出一星半点的响动，在游出这条河流前她甚至连上岸的想法都没有，一旦被侍令人发现，之后就会是无穷无尽的纠缠、追杀。

　　最令她害怕的是尹易川，她的拳头打向尹易川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仿佛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溯流而上三十里，陪着桃姬的始终是那根枯草，桃姬不想冒险，她很想活着，她要是死了宁丹丘一时痛苦之后就会忘记她，那时他会有新的妻，宁昆元或许也能回到瞑宫，到时候他们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她却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桃姬不乏怨念的如此想着，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回到宁丹丘的身边。

　　直到她确定安全从小小支流里浮出时，已经是在冰冷水中不见天日的泡了整整两日，接触到阳光时桃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此刻站在阳光下的她苍白得几近，脖子与手腕上青蓝的血管都无法掩盖。

　　试着走了两步，步伐有些摇晃，稍微适应了一下便好了，在河岸边遇到的第一个人桃姬将他点晕，取下了他的钱囊，隐藏行踪的潜入制衣坊，盗了一套良家子中常见的衣裙和羃篱，换了衣衫后她才敢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换下的衣衫裹成包袱背在身上，遇见道庙便将衣衫抛进了烧纸钱的鼎。

　　之后便是一路向着西北方向瞑宫的所在地而去，行至庆州境外宿在冷清的小观音庙，桃姬进门拜了三拜，算是给主人家行礼，之后躲在观音像的背后便没有再动。

　　她一路吃得随意，也没好好睡过觉，她睡不踏实，也睡不久，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赶路，她甚至连马市都没去，以前听母亲提起过，尽管武林盟没有直接经营所有的车马行，但以颍阳为中心向外扩散，武林盟对马市和车马行存在一定的控制，这也是武林盟用以掌控大部分江湖人行踪和保障快速搜查的手段。

　　而且她的动作越多，就会留下越多的痕迹，她如此的避开人群匆匆独行，留下的痕迹几乎少到没有。

　　她稍微小睡一会，恢复一点精神就要继续赶路。

　　夜半，桃姬已经睡了三个半时辰了，这是她这一路来睡得最长的一觉，黑暗中她突然睁开了双眼，俯身将耳朵贴在了与地面。

　　有脚步声，很轻。

　　是个武功很好的人。

　　但不太像尹易川。

　　桃姬伸手拔出了短剑，即使不是尹易川，假如是个很强的侍令人也不妙，如果她不能将对方一击必杀，之后的路就会变得更难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桃姬握紧短剑悄无声息的冲了出去，跃起刺向对方的天灵盖，来人抓住了她握刀的手腕，生生握住了她用了十成力的手，沉着的气压低了声音，来人道：“是我。”

　　是宁丹丘。

　　桃姬站立在他身前，手中握着的短剑已经落在了地上，她竟然精神紧绷到连宁丹丘的脚步声都忘了只记得尹易川的脚步声。

　　黑暗中宁丹丘单手将桃姬搂如了怀中，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他良久没说话，沉默又郑重。

　　随后再开口，不冷不热的语气显然是生气了：“你翅膀倒是硬了。”

　　桃姬觉得自己的失败有些难堪，只道：“总要为你试试，只是没成功。”

　　宁丹丘的语气柔软了些，但还存着不悦：“拿你命试？你倒是大方。”

　　“我以为你是有多聪明，离恨在骗你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

　　桃姬愣住了：“离恨...骗我？”

　　宁丹丘无奈的叹气：“真要杀奉令人怎么可能把全部赌注押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那......”带我归隐呢？

　　桃姬沉默了。

　　宁丹丘看着晃神的桃姬，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好了，我们回家吧，瘦了这许多，都是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

　　宁丹丘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桃姬：“想睡觉的话就睡。”就好像曾经在云桃时那样，宁丹丘抱着她将她送回天外楼时那样的熟睡。

　　桃姬此刻终于可以安心熟睡了，但她睡不着，她只能闲着无事的同宁丹丘说说话：“你怎么找到我的？”

　　宁丹丘步法稳健的走着：“想找自然找得到。”

　　他是那个能找到她的人，想找自然能找到。

　　桃姬无言以对。

　　宁丹丘突然的道：“收起自以为是吧。”

　　桃姬咋一下没明白宁丹丘为什么要这样说：“什么？”

　　宁丹丘在黑夜中淡淡的道：“你以为你能有多少这样的运气，若是下次再以身犯险，你不一定还能回来。”

　　尹易川与其说是奉令人，不如说是鬼门关，想要他消失的人很多，但真正敢行动的人少之又少，生赴鬼门关，天下有几人？

　　桃姬却为他去了。

　　宁丹丘的话中带着柔软的怜惜：“以后听话一些，不要相信别人，只相信我就好，我会保护你的。”并不温柔的语调话语却温柔得可以溺死人人。

　　要她放弃自己的判断而盲从他，桃姬只问：“为什么？”

　　宁丹丘道：“因为你是我妻子。”

　　从此以后她依赖他，他保护她，听起来是不错，但是...除去直面尹易川的这一次，她好像还没弱到需要宁丹丘保护的程度。

　　桃姬却应声：“好。”

　　纵然不需要保护，她也想要被保护，被宁丹丘保护。

　　回到瞑宫后离恨长老便出门远游去了，他的本事再过人也禁不住两位长老同仇敌忾的找他麻烦，离恨毕竟是教主的外侄，归来时教主为桃姬设宴压惊，十分关怀她是否缺胳膊少腿或者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她不喜漏怯，把自己受了内伤的事情瞒了下来，如此教主对她更是赞赏不已了。

　　宁丹丘说话不饶人，但对她比以前更上心了，有时候桃姬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装了狗铃铛，一点风吹草动宁丹丘都马上感觉得到。

　　有次汤没煮好，味道有些腥，她喝了一口便不想吃饭了，没一会宁丹丘进来，第一句话便是：“你又不好好吃饭，把汤撤了。”

　　桃姬看着眼色立马端起了碗：“刚才累了，休息一会继续吃。”

　　学绣荷包时也是，她学得认真，绣得也不错，但是那一针一线的细致往复，绣得她心烦意乱，之后宁丹丘来了，搂着她同她说了半天的话才把她安抚好。

　　但凡只要他人在瞑宫，就会如此的心系着她。

　　若问桃姬信不信爱情，桃姬是不信的，可若问她信不信宁丹丘，无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