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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衣 02 ...

  •   “怎么了?”楚碧城回头看沈无心,他走得不算快,但她的步子一进摘星楼便慢了许多。

      “没有,”沈无心感觉到那道一进摘星楼就黏在她身上的视线不仅没离开,还因为她这句话变本加厉,干脆放弃,光明正大地把斗笠背在背上,跟上楚碧城,“你去买你的消息吧。”

      楚碧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二楼雅间,才带着沈无心上楼,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谁说我来买消息了。”

      二楼雅间。
      雅间的主人像是早有所料,一溜儿玄色夹袄白襦裙的小丫头们在门口候着,对旁的客人置若未见,却在见到两人时行礼,把一直“紧闭”的雅间门敞开,带着两人进去了。

      惊蛰公子今日换了一身白衣,襟前用金线绣了潜纹。
      一身装扮和他以往惯常的玄衣不同,却又奇异地不显突兀。

      他像是没看到楚碧城一样,视线直接落在沈无心身上,“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

      沈无心一脸疑惑,“你是......?”
      演得跟真的一样。

      惊蛰身后站着的寒露倒是满心满眼只有楚碧城,妩媚一笑便伸手要搭上楚碧城,“楚公子里面请。”

      楚碧城侧身漂亮地让她搭了个空,眸中全是冷意,却真是跟着她进内室了。

      雅间里只剩下沈无心和惊蛰。

      刚刚谈笑间都带着江湖气的惊蛰公子黑扇一展,本来平平的五官因为他气质的变化而让人感觉到一股邪气,脸上更是全然不见刚才略带谄媚的笑容。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目光还黏在沈无心身上。

      熟悉的气场让沈无心莫名地背后一凉,下意识抬眸看他眼睛,心念电转,从前的许多线索渐渐浮出水面。
      她都没发现他还有第三层皮。

      沈无心是第一个在他易容成“惊蛰公子”时,一眼把他识破的。
      就像现在,她再次把他识破一样。

      惊蛰观摩她的反应,就像饿狼发现了猎物一样,勾唇一笑,“你觉得跟着楚碧城很安全?”

      她想到当年投奔摘星楼,遇到惊蛰,发现摘星楼和清镜书院间的勾当,气不打一处来,抬眉语气淡淡地反问,“至少比投身摘星楼安全?”

      惊蛰听出她的讽刺,那神态和楚碧城常有的表情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他不喜欢极了。
      他忽然欺身过去,伸手轻而易举地掐上她的脖子,“那是,我要杀你,根本不需要惊动他。”

      沈无心心中一跳,他动作文秀,像是舞文弄墨时般文秀。
      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实力,他那掌要是真触上她脖子,她就真的凉凉了。
      她还啥都没干呢,用命陪他发疯,不值得,不值得。

      沈无心嘿嘿一笑正要认栽保平安,没想到惊蛰来真的,还真上手了。

      几乎同时,他身后内室的木门应声打开。
      楚碧城优雅地出来,笑如春风,只是眼里没什么温度,“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丫头这么大能耐,值得花楼主顶着皮便动手。”

      那开门声也是大得不像是楚碧城会弄出来的。

      沈无心有些意外,她本来还恼他故意来此,但想想楚碧城收留她还没马上杀她,已经是极其反常了,也就放下了。

      花不予被楚碧城点破身份,全然不意外,继续顶着他爱用的易容之一,恢复了惊蛰公子常有的表情,“惊蛰恭送楚公子。”
      像是刚才那一幕只是大家的错觉。

      楚碧城拎着沈无心走了,眼里无波无澜,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变化。

      花不予那双眼里却不掩饰地写着嗜血之意,他看着两人出去,也不把易容除去,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市侩脸,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寒露却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回禀刚才楚碧城在里头的一举一动。

      “他都买了什么情报?”花不予斟了一杯酒,端起来嗅闻了一下。

      寒露迟疑了一下,才答,“他什么也没买,只是看了一圈。”

      花不予喝酒的动作一顿,把酒杯放下,负手进了内室,刚进去便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这人的恶趣味。”

      楚碧城竟那么有闲心,不靠近那一个个情报匣子,却把里头的机关全都解开了。
      这下里头他想要的情报估计已经到他手中了,花不予却还是不知道他为哪样情报而来。

      不过无妨,花不予堂堂摘星楼主,要知道他们俩去了哪,也不是什么难事。

      “属下还抓到了这个。”寒露从内室的角落取下一只金丝鸟笼,里面是一只白身子粉嘴巴的文鸟。
      正是沈无心家的肥啾。

      花不予感兴趣地轻笑一声。

      寒露少有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问道,“楼主您认识?”

      花不予睨了她一眼,她才改口道,“公子您认识?”

      “嗯。”花不予应了一声,也没看她,只是小心地把那只白文鸟从笼子里拿出来,捧在手心。

      白文鸟像是认出他了,啾啾地叫着。

      花不予笑着看它,想来已经十年没见这只小鸟了。

      他想起它的主人小时候捧着这只小家伙时的场面,也学着沈无心从前的样子,鼻尖蹭蹭文鸟的屁屁毛。
      果然和她说的一样软滑。

      他想着,眼睛蓦然露出疑惑,只是,为什么......湿漉漉的?

      花不予反应过来倏然抬头,刚看见那黑糊糊的粘稠物体,白文鸟已经嘚瑟地抖抖尾羽。
      飞走了。

      寒露深深地低头,假装她什么也没看见。

      因而也没看到花不予出乎她意料的反应。

      花不予明白他被白文鸟耍了,却也不恼,掏出一方手帕,缓缓擦干净鼻尖,末了还嗅了一下那手帕干净处的气息。
      那从他指缝间逃出来的手帕一角,俨然绣着一个“沈”字。

      官道上。
      得了情报的楚碧城带着沈无心策马赶路,忽然感觉怀里的沈无心手肘戳了他一下,低头问,“你干嘛?”

      从摘星楼出来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安静,也知道是为什么。
      沈无心在气他明知道她和花不予复杂的关系,还带她去见面,最后还把她一个人留下和花不予独处。

      干下这样的事情,他现在还跟逗小猫一样,等着看小猫炸毛。

      没想到沈无心没骂他,还换了只手又给了他一肘子,“欺负你啊干嘛。”
      没办法,她戳他腹部,疼的是她。

      等她说完了,她才想起来现在是她弱他强,本来也没期待他怎么着,怎么就嘴瓢出这样的话了。
      今天真是专露马脚的日子。

      楚碧城闷哼一声,眼里冷了一瞬,这么干的人活着的没几个了,她还戳了两回。
      不过她这副样子却是从前的她不会有的。

      有趣。

      楚碧城被“欺负”了,掏出一个玉佩塞到她怀里,因为低头的动作下颌顺势在她肩侧枕了一下,委屈地说,“会疼的,这个给你玩,不要‘欺负’我了。”

      沈无心抖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接住那眼熟的玉佩,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
      她本来还懊恼着,见到玉佩就忘了懊恼了。
      那是花不予的腰佩,难怪刚才她没看到花不予戴着,原来是被他顺走了。

      沈无心翻了翻那枚熟悉的玉佩,顺手塞回他衣襟,“你要这个干嘛?”

      楚碧城似是很满意她对玉佩的嫌弃,也不怪她放玉佩蹭到他胸膛了,只是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等会?”沈无心问。
      这里离大名府至少还有五天路程吧。

      三个时辰后。
      大名府崇智门后。

      已是接近宵禁的时间,城门外却还有排队等着递通关文牒的人。
      正中打开的城门外,长长队伍里有戏班子、有赶路的江湖人、有进京赶考的书生等等。

      偶有飞驰的奢华车驾从左侧另一个城门直接进入。
      正中长龙中的人便开始低声讨论。

      又一辆马车从左边城门直接通过,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一辆白马驮着一堆璧人飞驰而至。
      奔啸在月色下更显矫健的身躯,还有马上可以直观看见的人,让人们的议论声渐大。

      “肃静!”站在两城门间的威武士兵画戟一杵,发出怵人的响声,议论声立马低了下去。

      左侧城门口。

      “抱歉让您看笑话了,惊蛰公子。”检查通关文牒的士兵把玉佩还给楚碧城,退了一步笔直地和其他同僚站回原地,“请。”

      白马驮着两人过去了,士兵看着他们的背影和对面的同僚们叨叨,“我怎么没听说惊蛰公子攀上沈雪鸢了啊?那沈雪鸢不是和孟珏有婚约?”

      同僚显然也好奇,“之前听说沈雪鸢和白鹿一样死而复生,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你说,她身上有没有传说中的青鹿图?”士兵好奇道。

      “就是有也不是我们的,她身边不是还有惊蛰公子吗?再说,明月山庄的二小姐进京来,肯定有人接应。”同僚叹气,继而悄悄凑过去耳语道,“不过我看那,我们倒是可以倒卖一把消息。”

      “什么消息?”士兵一听“倒卖”,来了兴趣。

      同僚道,“我观那沈雪鸢似是有了身孕。”

      “啐,这可不能乱说啊。”士兵吓得去看他们的背影,没想到却看到了佐证同僚说法的一幕,“乖乖,说不定还真可以卖一把。”

      “嘘,我们悄悄的。”同僚把他的头摆正,生怕被发现。

      城里。
      “晕马”的沈无心还在扶着城墙呕吐。

      都怪她刚刚瞎想,结果楚碧城像是真的知道她想什么一样,把五天的路程缩短到六个时辰。
      就算奔啸是千里马,要一天内到大名府,那速度也是没法想象的。

      楚碧城摸出手帕递给她,“要是因为这个把衣服弄脏了,这不算我的吧?”

      沈无心接过手帕,不客气地擦干净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该吐槽他威逼利诱她穿白衣,还记着他得保住她白衣不被弄脏,还是吐槽他恐怖的赶路方式。

      她擦着擦着,忽然想到两人易容了,一摸脸,“你这易容不错啊,这样都一点没掉。”

      楚碧城翘起嘴角,“应该的。”

      “不过,为什么挑这张脸?守门士兵都怀疑了。”沈无心问。
      他们离城门没多远,士兵们一开始说话声音也没有刻意放轻,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省钱啊,易容材料可贵了。”楚碧城自然地说。

      沈无心一想到省钱的原因,像是被烫到一样,把手从自己脸上那张和自己有六七分像的脸上拿下来,默默地转移这个危险的话题,“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里住啊?也不知道哪家客栈还开了。”

      楚碧城像是不知道她转移话题一样,带着她走,“我们不去客栈。”

      沈无心侧头看他,“那去哪?”

      他跟着她换了一身白衣,和今天惊蛰穿的有九分相似。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白衣的样子。

      月色清冷,流泻在他白衣之上,更衬得他人如玉,多了几分温润和谦恭,掩盖了几分惑人,还真有几分像个正道少侠、世家公子。
      不过沈无心知道,这都是假象。

      楚碧城停在某座府邸门前,扯扯袖子,像是掸去上面的尘埃,动作优雅。
      沈无心就已经知道他肯定在想,“白衣服真麻烦,等会杀人染血看起来脏死了。”之类的话。

      楚碧城不知道她小脑袋在想这些,指了指那扇门,道,“我们住这里。”
      说完,他叩了一下府门,好整以暇地准备看她变脸。

      沈无心看了一眼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沈府”,表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名府不是杭州。
      估计这是哪个沈家门生的府邸吧。

      两个家丁推开门,见了两人动作均顿了一下,其中一人随即把门打开,恭恭敬敬地道,“小人见过惊蛰公子,沈二小姐。”

      沈无心略点了点头,没说话,她十年未见沈雪鸢,还是别露馅为妙。
      楚碧城一笑,把惊蛰公子的笑容学了十分,跟着躬身,“惊蛰为沈老爷送比翼泉来了。”

      沈无心面上淡定,心里惊于楚碧城的声线,他竟然学得和惊蛰一模一样,要不是她看着他易容,她可能真的会认错。
      第一少侠和第一少邪都喜欢学点易容变声的歪路子吗。

      一瞬间她脑内甚至想得更深。

      “沈小姐?”领路家丁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沈无心一回神就对上楚碧城有趣的眼神,想到刚才脑补的内容,移开眼神“咳咳”一声,跟着家丁走了。
      楚碧城收敛神色,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连步伐都学了个九分。

      余下的家丁还在大门处,左看看右看看,确保长街明处没什么看见,才把描金红门关上了。
      门外,御赐的鎏金宫灯烛火闪烁,狰狞的黄铜兽首狰狞地长着嘴,露出獠牙,在寂静长街守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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