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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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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卫子珩看见我好奇地问:“诶你眼睛怎么肿了啊?”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往楼下走,他跟着继续唠叨:“话说我们很久没有去超市了,家里现在基本上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今天早上就只能将就啃面包了。本来周五我是打算和你一起去超市的,可惜你又要和你那个小男朋友......”
我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恶狠狠瞪着他,奈何因睡眠不足一双眼肿的厉害,我再怎么瞪一点威力也没有。卫子珩笑眯眯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快上楼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今天不是那两个孩子生日吗......”
“不过又是卫君庭一次变相的‘家宴’罢了,”说到此卫子珩说出来的话都少了点温度,“他一直都是这样。到时候你肯定吃不饱,先提前带你吃饱了再去。”
卫子珩预料如神,卫家提前就派了司机来接我们回去。在车上我漫不经心地问:“晚宴不是七点开始吗,为什么现在才四点就来接我们?”
张叔规规矩矩地回答:“先生说,如果少爷和小姐和宾客一起同时在七点这个时候进场的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闲话。”
我听见这话暗暗地笑,“他什么时候又开始在意这些了。”
卫子珩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高冷脸,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我正色道:“衍衍,要是卫有破产了,你愿意......帮忙吗?”
我听见这话怔了一怔,立刻脱口而出:“我妈留遗产给我可不是让我拿去给背叛她的人的。”
卫子珩听见我这话目光淡了又淡,垂下眼敛去眼里一片神色又恢复了常态:“哦,那这样啊。”
我看他这反应心里一沉:“怎么了?卫有出事了?”
他一贯地笑:“这倒不至于,我只是想入股,以后也就不至于太努力,问问你想法罢了。”
那个时候的我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什么叫空长个脑袋的花瓶,卫子珩说什么也就是什么,根本不去也懒得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灿烂地对他一笑:“我哥哥这么厉害,以后自己独立创业肯定会有比卫有更大的公司的啊!哪里还用入股嘛!到时候哥哥就养我和以珠姐就好啦!”
卫子珩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头,神色淡淡对我扬了扬嘴角:“放心,以后会给你买牧场的。”
听见这话我有些意外,心都不自觉软绵绵塌下去,我半无奈半感动对他一笑:“难为你还记得啊。”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
我和卫子珩还在读小学,忘记了是几年级了,我妈——也就是林嘉芸,规定了我和卫子珩每天必须喝两袋奶,早上一袋晚上一袋,不能多不能少。而卫子珩小时候极其讨厌牛奶,每天早上一看见温好的牛奶静静地躺在餐桌上等着他,那张秀气的小包子脸就气得皱成一块儿。然而他的妹妹我,却十分喜欢喝牛奶,每天早上一想到会喝到妈妈温的牛奶就开心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笑眯眯地跟为给一家人准备早饭的妈妈道谢:“谢谢妈妈!”
我妈不管再忙碌都会弯腰在我笑得甜甜的脸蛋上面亲一口:“不用谢!”接着温柔地揉了揉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的卫子珩脸上接着亲一口:“小珩也要喝奶,在学校要照顾好妹妹哦!”
欢快喝奶的我与身旁的卫子珩全然两副模样,我有多快乐,他就有多郁闷。
卫子珩后来就学会了跟妈妈说去学校的路上再喝,再在路上把他不想喝的牛奶塞进我手里。我自然是巴心不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好吸管猛吸了一口,脸上是满足的表情:“谢谢哥哥!”
卫子珩打小就是个别扭的孩子,他十分嫌弃地看着我:“不就是袋奶么,这样就满足了,以后别是被人卖了都还要帮人数钱!蠢死了。”
被卫子珩骂了的我一点都不生气,我慢悠悠地说:“被爸爸妈妈哥哥卖了的话,帮忙数钱的话倒还可以。”
卫子珩斜睨了我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对我很好啊!”我无谓的笑,“如果被卖了能帮到爸爸妈妈和哥哥的话,帮忙数个钱也不是不可以!”
卫子珩面上的暴躁情绪一点也没了。他复杂地看了我半晌,“真的很喜欢喝奶?”
“对呀。”
“那行吧,”卫子珩挠了挠头,“等我长大了自己挣钱给你买个牧场,水也不准你喝,只准你喝这个玩意儿。”
当时我怎么回答的?当时我只是眨巴了眼睛,全然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求之不得呢。”
而后来——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后了,我们搬出了当时的廉租房,搬到了好一点的小高层,再过了几年搬到了现在的别墅里面——也不能称之为家了,因为林嘉芸女士眼睁睁看见马路对面的自己丈夫搂着另一位比她年轻貌美许多的学生上了车——坐的还是自己专属的副驾驶座。林嘉芸女士情绪激动过度想要捉奸,罔顾当时的红灯冲了过去,被时速六十迈的货车撞飞,当场死亡。
从此我和卫子珩,再也没有家。
马路对面,我看见那对奸夫□□看着我妈妈的尸体渐渐白了脸色,他们的视线上移看见了和妈妈一起出来逛街的我。
而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我妈血淋淋的尸体一眼,用此生最狠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卫君庭和景满不过几秒,就被身后的人捂住了眼睛然后迅速把我转过身去紧紧抱住,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背,来者的身体也是不住地颤抖:“衍衍,我来了,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我头一次听见卫子珩的语气同时掺杂了无助、绝望、恐慌和生不如死这几种情绪。说来也好笑,当时那样极度慌乱的情况下,我还可以镇静地去分析卫子珩的心情。接着,我推开了卫子珩,我冷笑了几声,卫子珩迷茫地看着我,我不停地流着泪来不及也懒得去擦。当时的表情不用镜子看我就知道很阴森,我浑身不住地颤抖,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我说:“卫子珩,我跟你从此以后都是孤儿了。”
卫子珩听见我这话,死死憋住的眼泪也再也忍不住,眼泪不住地从他发红的眼眶掉下来,那是卫子珩第一次嚎啕大哭。自那以后,卫子珩敛了他温暖阳光的性格,性格扭曲得不像话成了现在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跟着卫子珩变得还有卫子衍,我从三好学生变成了不良少女,在学校为非作歹也不好好学习了,仗着家里有钱学校也不敢开除我,还是临近中考这个紧要关头,卫子珩拉了我一把。我这才从了良。
那天晚上,我跟卫子珩在磅礴大雨里飘浮了许久。
卫子珩跟我促膝长谈的那晚,他很是郑重地跟我说:“妹妹,我在世上只有一个亲人了,为了以珠我可以好好活,但是没了你我万万不能活。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初三的我强颜欢笑打了他一拳:“卫子珩,你说的话好土。”但也开始好好学习了。
说起那场车祸,那个倒霉的货车司机,明明他什么错也没有,那天货车也没有限行,他也是按正常时速行驶,况且是我妈自己闯了红灯,但卫君庭靠着自己的关系打压下去,一条一条违法的交规记着,最后那个司机也判了个死刑,还要赔我家五十万。
我跟卫子珩每年都要去那个司机的墓上去看望他,并且定期向他的遗孀卡里汇钱。
说起来,这么几年过去了,他的孩子都像卫画这么大了。也正是我跟卫子珩灿烂无知的年龄。
而我跟卫子珩的妈妈,将她一生的温柔美丽知性善良定格在三十九岁的那一年。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我妈居然早就拟好了遗书,在出事后她的律师找到了我们。遗书里,我妈将所有财产划分到卫子珩名下,没有我的一分一毫。
有一条是:卫子珩在保证会永远爱护卫子衍的情况下,才有权利继承林嘉芸女士名下所有遗产,在卫子珩无法做到的情况下,林嘉芸女士名下所有财产里70%归卫子衍所有,30%归卫子珩所有。
但有一条我没看懂的是,卫子珩若是想要动我妈这些遗产,必须首经我的允许。
我一度以为这就是条无用的规定,每年我妈名下的产业已经把分红往卫子珩卡上打。卫子珩不止一次跟我解释是因为我没有银行卡,我还以为他是想独吞我妈的遗产。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林嘉芸女士留下的遗产,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资金。
彼时我还是个初中生,我看着那几页文字好几遍,愣愣地向送来的沈律师提问:“我妈一个家庭主妇,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沈律师只是缓缓道:“林嘉芸女士占有卫有股份的百分之三十,相当于有卫有一半的生死决定权。在五年前发现卫先生有出轨的迹象时就已经联系了我,合法地争取了本该属于她的.....抱歉,我一个外人不该说这么多。本来林女士是想准备他出轨的证据,可以在法院上争取更多财产留给她两个孩子的,可惜......节哀。”
五年前......
我妈去世不过半年,带着四岁多的卫画卫融的景满,嫁到了我们家。
一个月后,我和卫子珩搬出了现在的卫宅,在我妈名下的一处房产一住就是现在。
两个月后,卫子珩找了沈律师拟了一份断绝关系的协议送到了卫君庭那儿,他迟迟没有签名,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而我的母亲早就替她的两个孩子打点好了一切,她名下的各种产业每年所给我和卫子珩的分红就已经够我俩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卫君庭给的钱,卫子珩存着一分也没有动过。我倒不像他那样有出息,大手大脚地花,却从来没见那张卡被刷停过。直到有一天我回卫宅后跟景满实实在在吵了一架,后拉着卫子珩立下狠誓,今日务必要把他的卡刷爆。从烈日当头到夕阳西下,我跟卫子珩都逛累了两个人坐在一家日式料理店里补充元气,一顿饭吃了六位数,一结账看那张卡依旧□□。
虽然很小的时候看见总是沉默寡言的父亲和用自己的善解人意努力填补缺失父爱的妈妈就明白总有一天我和卫子珩会相依为命,但命运多舛得实在不喜欢按常理出牌,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杀得我措手不及。就算命运永远都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不断落井下石,也好在那些黑白无声的日子已经过了。
然而那些深刻的无法让人抹灭遗忘的伤疤,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我想我这一生都必然过得很纠结,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年龄上可以叫一声姐姐的后妈是弑母凶手,像和我妈在一起的那样也生下了一双姐弟,从来没有人考虑过相依为命的我和卫子珩。所以我总是在仇恨里沉沦也是情理之中。我想我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我永远恨他们,永远都恨。
可那不幸中的万幸......卫子衍,放下屠刀即是立地成佛,如何做自己的佛,渡自己的苦厄。
一路上想了这么多,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又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哭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声遥远的叹息。
“什么时候你才会长大呢......”
我应该早就长大了吧。或者说,卫子衍也不需要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