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15、第十五章

　　盖文冷笑了一声，转身走进驾驶舱。
　　纪衡和卡塔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些许无奈。

　　原以为爆|炸那么大的动静会惊动市区的警备，但直到他们回到舰上驶入星轨，也不见有人来追。虽然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但盖文的脸色却一直很不好，跟卡塔亚确认了航程就一直待在舰长室里，连晚饭都没有吃。
　　他心情不好，连带着纪衡都没什么胃口。
　　“这很正常，”林恩在视讯里说，“刚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之间有着强烈的感官羁绊，两个人匹配度越高，这种羁绊就越深，百分百匹配的哨兵向导甚至可以感觉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爱人的情况。以你们的状态来看，或许你和那位皇子大人匹配度不低啊。”
　　“不能吧，”纪衡抱着枕头趴在床上，两腿搭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感觉……挺奇特的。”

　　林恩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要是体验过被标记的感受，你的哨兵醋缸子就要翻了。”
　　会吗？纪衡想象了一下盖文吃醋的样子，总觉得新鲜。
　　“对了，你知道一般哨兵不开心了要怎么哄吗？”
　　纪衡从来没哄过人，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不记得见过盖文心情不好。倒是有过生气，但男孩子气起来也就是打一架，像这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纪衡实在是束手无策。

　　林恩看着他，淡淡地道，“你现在是他的向导，你还会不知道怎么做？”
　　“临时的。”纪衡纠正道。
　　“临时不临时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只有你能安慰他。”林恩说，“标记过后向导就是哨兵的避风港，只要有你在他就安心。”
　　不知怎么，这话听得纪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
　　“他好像有心仪的向导，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纪衡认真地问道。
　　林恩以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他喜欢你，才会跟你做标记，没听说哪个哨兵心里有人还肯跟另一个人在一起的，哨兵都是偏执狂，让他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枪。”
　　可是没有不喜欢跟喜欢不是一个概念啊，纪衡皱眉想，这事还是尽早跟盖文说清楚比较好。

　　盖文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还没见某只小猫进来哄自己，于是气得更厉害了。
　　他用力摸着黑鹰的喙，愤愤地说，“他就是个傻子，这么多年你说你喜欢个什么劲。”
　　黑鹰努力挣脱主人的魔爪，跳到盖文够不到的书架顶上去了。
　　盖文瞥了它一眼，没有理会。

　　纪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景象，盖文背对着门口坐在窗边，房间里昏暗的橘红色灯光笼罩在他结实高大的身体上，英俊的侧脸对着窗外，外面黑漆漆的，窗户的玻璃反射着他凌厉的眉眼，在看到纪衡进来的一瞬间，那股戾气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克制的喜悦，从眉梢蔓延至眼角。
　　他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纪衡。
　　纪衡有点心虚，他其实应该早一点过来的，不过做心理建设和去厨房开灶花了些时间。

　　“你来干什么？”盖文强压下高兴的心情，板着脸冷冷地问。
　　纪衡被他凶得有点莫名其妙，却又感觉这人似乎没那么冷淡，想了想，才说，“来看看你。”
　　盖文不满地哼了一声。真慢。

　　纪衡将手里端的吃食放到桌子上，这是盖文最喜欢的蒸糕，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拉着他去吃。
　　“不要不高兴啊，你这样，船员们心里也不好受。”纪衡轻声道，“有什么事冲我说。”
　　“冲你说？”盖文一挑眉，“我要是发脾气，你受得了？”

　　纪衡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头，“来吧。”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他心想，谁让我是你的临时向导呢？
　　看着他害怕却又硬着头皮站在这儿的模样，盖文被逗乐了，放轻了语气，“我不会发脾气，你坐下。”
　　纪衡却不信，“真的？”
　　“你再不坐下我就要生气了。”
　　纪衡连忙坐下，口中不忘安抚，“我坐我坐，宝宝不要生气呀。”

　　……
　　纪衡欲哭无泪，糟了，这是平时哄咪呜的话，刚才在心里想了很久，直接脱口而出了。
　　盖文宝宝气得眼红，恨不得将这人就地正法。

　　两个人相顾无言，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盖文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伸手去拿蒸糕。
　　纪衡立即欲言又止地盯着他，两眼亮晶晶的，好像闪着光。
　　“……你也吃。”盖文将盘子推给他。
　　纪衡立即绽开一个笑容，起身颠颠地跑去倒了两杯水，一边吃一边说，“我晚上也没吃饱。”
　　……
　　盖文缩回了要去拿第二枚蒸糕的手。

　　最后一口蒸糕咽下肚，纪衡一抹嘴，“说说吧。”
　　“？”盖文疑惑。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纪衡说，“是因为那个青玉兰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盖文自嘲地笑笑，“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别在意。”

　　纪衡目不转睛地盯了他许久，盖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问，“怎么了？”
　　纪衡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以前在学校你被高级哨兵动用关系挤掉了晋升名额，我来问的时候，你也是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别在意’。”
　　盖文将目光移向窗外。这话他确实说过。
　　纪衡接着说，“你只说别在意，但有没有想过，我究竟为什么会在意？”

　　盖文心一动，刚要开口，就听纪衡说，“因为我们是好哥们啊。”
　　“……”
　　哥们哥们就知道哥们！盖文气得咬牙，要不是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他早就把这人的嘴堵上了。

　　他赌气闭上眼睛不理人，纪衡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应，试探性地唤道，“盖文？”
　　盖文没有回答。

　　“睡了吗？”纪衡低声自言自语，“也是，今天一天跑了那么多路，肯定累了。”
　　他淅淅索索的不知在做些什么，盖文有点好奇，但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去看。
　　恍惚间，他觉得纪衡似乎起身关了灯，又回来将椅子挪近了一些。

　　眼前一片黑暗，一股温柔的力量出现在脑海，盖文意识到，这是纪衡在为自己做精神疏导。

　　这是纪衡第二次进入盖文的意识云，依旧是漫天云雾，但能够从一片雪白之中辨别出高耸的山林，不远处的悬崖峭壁之上有一个大大的、用树枝堆成的窝，黑鹰落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温柔的不速之客。
　　“这是你的窝吗？”纪衡轻声问，“真漂亮。”
　　黑鹰腾空而起，带着一阵劲风落到纪衡面前。

　　足有半人高的猎鹰，纪衡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喙。
　　虽然平日里很会撒娇，但黑鹰认真起来的身影还是牢牢印刻在纪衡脑海。他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又漂亮可爱的精神体，忍不住多撸了几下。
　　还在偷偷观察他的盖文：你到底是来安抚我的，还是来撸|鸟的？？

　　被摸够了，黑鹰咬着纪衡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
　　它带着纪衡来到一处悬崖的边上，这里也有一个窝，比刚才看到的更大，里面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纪衡顺着黑鹰的授意，一件一件地拿出来。
　　一柄小刀、一只枯萎的叶子风车、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纸……好像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但每拿出来一样，黑鹰就会挺起胸膛，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

　　纪衡忍不住笑起来，摸摸它的羽毛，“这些都是你的宝贝吗？”
　　黑鹰作答似的叫了一声。
　　它的宝贝，应该也是盖文的宝贝，可这些东西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些是我小时候的东西。”盖文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你没睡吗？”纪衡笑道。
　　盖文故作不满，“你们两个太吵了。”

　　盖文睁开眼睛，黑暗中纪衡那双会说话的蓝色眼眸被银白的夜灯映得闪闪发亮。
　　“小时候，我没有住在中心星球。”
　　他用一种淡淡的、仿佛讲述着别人的故事的语气说，“我的母亲祖辈是贵族，与皇帝是政治联姻，没多少感情。母亲本人并不在意权威，只是顺应外婆的意思，生下我后身体一直不好，便被安排到偏僻的星球居住。那个星球上原住民很少，大家都是自给自足，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即便有邻里照拂，生活也还是很艰难。
　　“皇帝每个月会来看我们一次，带些东西，说说话。那个时候母亲会打发我去镇上玩，回来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离开了。有一次我躲在后院没有出去，看到皇帝不出半个小时就走了。他一直都是这样，母亲让我出去玩，只是不想让我伤心。”

　　他笑了一下，“其实她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个就伤心。”
　　纪衡有些难过，“每个孩子都希望父亲喜欢自己。”
　　“我没有。”盖文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做什么皇子。”

　　“那你的外婆……”
　　“外婆她很看重地位，母亲去世后，她便以皇母的身份占有了分辖区。”盖文冷冷地道，“她倒是喜欢我，毕竟我是有可能成为继位者的人。”
　　其实纪衡想问为什么要说“有可能”，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盖文从口袋中将那枚肩章拿出来，丢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不想我出门闯荡，她希望我待在皇宫里，如果有可能，将皇帝挤下位去。”
　　纪衡难以置信，“就用这种法子？今天的人可一点都不客气啊，他们是冲……”
　　“他们冲什么来的，可能皇帝和外婆都不知道。”盖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有人想害你？”纪衡严肃道。
　　盖文摇摇头，答非所问，“没人能害得了我。”
　　“盖文！”纪衡猛地握住他的手，“你跟我说实话。”

　　盖文静静地看着他，反手回握。
　　纪衡这才发现两人的动作这般亲密，又不好意思缩回手，只能任由他握着，让手心的热度传递到心灵深处。
　　“我会站在你这边。”他认真地说。

　　盖文又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笑容比方才要轻松上很多。
　　纪衡看呆了，黑暗中，眼前的哨兵似乎比白天更加帅气，大半个身体藏在阴影中，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浑身蕴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侵略性的力量。
　　“他们敢来，我就会回击。”盖文说，“但我不希望你受伤。”
　　可我也不希望你受伤啊！

　　有些话说出来只觉得矫情，纪衡苦恼地撇撇嘴，他不希望让盖文听来像是在敷衍。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他问。
　　盖文想了想，故意说，“下一次外婆再派人来查岗，你就大声说是我的向导吧，替我将那些人赶回去。”
　　“好。”纪衡想也不想地答道。

　　盖文沉默了几秒，忽然道，“我想……”
　　不知怎么纪衡忽然心中一紧，不由得屏住呼吸。

　　盖文默默地望着他，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
　　纪衡面色不改地定在那里，心中却已经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哨兵的呼吸打在唇边，两个人之间只是几厘米的距离，淡淡的信息素萦绕在身边，纪衡闻得浑身酥麻，意识不受控地混沌起来。
　　这就是临时标记啊……他用最后的理性想到，原来是这么让人害怕又欢愉的东西。

　　巡逻的船员路过舰长室，原本想看看舰长有没有休息，却发现屋里灯忽然灭了，不一会就听见两个人的说话声，又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于是捂着脸跑远了。

　　“气氛那么好！你光亲一下就跑了？？”林恩气愤地咬着冰淇淋，“就这么做了多好！”
　　“不行啊，我们是临时的。”纪衡道，“盖文什么都没说呢。”
　　“他什么都没说？”林恩夸张地哈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他说得挺多的。”
　　转念一想，他又摇摇头，“不对，跟你这个笨蛋谈感情，他确实说得少了。”
　　“……”
　　纪衡欲哭无泪，我请你出主意，你也不至于这么损我吧。

　　林恩放弃跟他理论了，直接问，“你什么想法？”
　　纪衡将机械臂的图纸铺到试验台上，用零件压住，“我能有什么想法？他需要人帮忙，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你吃醋了？”林恩挑眉。
　　纪衡想了想，摇头，“只是觉得我来更方便一些。”
　　毕竟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朋友。

　　林恩目瞪口呆了半晌，一摆手，“算了我不管了，你就单身一辈子吧。”
　　然后就单方面挂断了通讯。

　　纪衡耸耸肩，他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而且自己现在的精力可不能放在谈恋爱上。
　　有人意欲对盖文不利，这艘船需要武器装备，其实纪衡挺可惜昨天被炸毁的那艘船的，如果那些人真是皇室的杀手，船上的武器一定非常带感。
　　就算是残骸或者零件也好，可又不能折回去捡。纪衡纠结得浑身难受，幸亏早上南风带了一堆图纸过来，说是在仓库深处的柜子里找到的。

　　简单看过之后，纪衡只觉得背后发凉。
　　这全是实战武器的装配图。有不少纪衡只在第三军区的保密室里见过，轻易不可能外传。
　　幸亏南风他们看不懂，纪衡想，这上一任舰长还真是个神奇的人物。

　　他试着从库存里寻找合适的零件，一挑就是一整天。原本前一晚得了便宜的盖文想再亲近一点，结果被拦在了实验室外。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免打扰”的牌子，盖文觉得自己又要气得吃不下饭了。

　　不过每晚他在舰长室休息的时候，总有一只小猫偷偷溜进来，跑进他的意识云努力安抚着。从未被向导疏导过的神经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开始盖文还想假寐逗逗他，后来也逐渐的会在这温柔的抚慰中沉沉睡去。
　　意识云中，黑鹰坐在窝中闭上了眼睛。纪衡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它睡着了后，来到放东西的那个窝旁。
　　在一堆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下，压着一个棕红木制成的盒子。
　　纪衡将它取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根长而漂亮的白色羽毛。

　　“白鹰吗……”纪衡对着这根羽毛，低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