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荒唐》徒念

4、第 4 章

　　温泠胃里绞痛，昏昏沉沉的发烧，想下楼去找个退烧药吃，她记得退烧药在药盒里剪成一粒一粒的了，这样很好，只要下了楼，打开药箱，她能很快就能找到。

　　做足了心理准备，温泠翻身坐起来，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坐起来，明明原先视野里是一片漆黑，却在此时充满了雪花般的片状闪光。

　　挺有意思的，温泠想。

　　垂着头坐了一会儿，呼吸越来越灼热，眼眶酸痛到里面的眼球好像要炸开，她觉得不能再等了，扶着墙站起来，谁料刚走了两步，就失去了意识。

　　温川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望向窗外，已经夜幕降临，想起今天没有好好陪温泠，给她打去了电话：“灵灵，吃饭了吗？”

　　“……没有。”

　　“怎么不开心？”

　　温泠犹豫了一下，她感到指尖发麻，好像情况有点严重：“我觉得……我可能受伤了。”

　　“啊？”温川一下子坐起来，“你在哪？伤得厉害吗？”

　　“我在家摔倒了。”

　　“我现在就过去。”温川拿起外套就去开车。

　　温泠自己换好衣服在客厅等他，手腕的疼痛带着心脏也突突地跳，很难受。她很难受。

　　等待温川来的时间很难捱，可能是因为外面下大雨堵车，她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个人，这个念头一发生，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切。

　　痛到浑身颤抖。

　　温泠轻笑了一声，她知道没有那么痛，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温川匆匆赶来，看见她的伤势倒吸一口凉气，手腕肿得快跟手掌一样粗了，又青又肿，人还发着烧，不知道她坚持了多久才跟他说，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去了医院拍片子果然骨折了，上了固定的支架，温泠不想把胳膊绑在胸前，医生说那样手会好得慢。

　　“可是我一只手不方便。”温泠说。

　　“不方便？一只手谁方便？谁都不方便。”医生也是个直性子，“忍着吧。”

　　“我有视力障碍，最好能把手放下来。”

　　“是吗？”医生看了看她的眼睛，确实能看出来跟常人有一点不同，“那你拿下来吧，注意别再碰着了。”

　　温泠还要吊一个退烧药和消炎药，温川陪着她。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温泠靠在椅背上。

　　“怎么会……”

　　“公司的事情很棘手吧，我给你留了很多烂摊子。”因为高烧，温泠的嘴唇有些发白。

　　温川没回答，去接了一杯热水：“大夫说你是急性胃炎引起的发烧，还不能吃东西，喝点水，我喂你。”

　　温川慢慢喂她喝，说：“你怎么越长越小了，从前受了伤还知道第一时间哭着来找我，现在动不动就自我怀疑，给这个添麻烦给那个添麻烦，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温泠心想你还拿我当妹妹吗？但是也没有说出来。

　　“万泱怎么不在家？”温川问。

　　可能是哭过，温泠的声音瓮瓮的：“我们吵架了，他走了。”

　　温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把你一个人扔家里？这小子。”

　　温泠把后脑勺对着他，突然泄了气：“你还说他，只有我生病了你才会关心我……”

　　突然很委屈，温泠又哭了起来。

　　“灵灵。”温川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我不联系你是因为一些原因，但确实是我的错。”

　　“所以什么理由都比我重要，我比不上你的任何一个理由，就这样吧。”温泠哭得并不伤心，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任眼泪流下来，但是这个样子比她大吵大闹更让温川看了心痛。

　　温川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哽咽： “不要哭了灵灵，哥哥跟你说对不起，哥哥错了……”

　　“我眼睛疼。”温泠难耐地闭上眼睛。

　　温川伸手给她轻轻按揉太阳穴：“这样好点吗？”

　　“嗯。”

　　“怎么会眼睛疼？”温川担心她的眼睛，“以前也疼过吗？”

　　刺骨，剜心的痛。一些不好的回忆袭击她。

　　“……发烧就会疼，眼压太高。”

　　“其实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温川揉了一会儿见她状态好了一点，“我想说的除了对不起，还有就是……这些年，你是不是过的不好？我当年太年轻了，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温泠被他按摩得昏昏欲睡。

　　“睡吧，我帮你看着。”

　　温泠睡睡醒醒，天亮打完了吊针，温川送她回家，再三确认她是因为发烧头晕才会跌倒，正常不会受伤。

　　“我一个人可以。”温泠很确定自己可以独处。

　　温川还是不放心：“我知道你可以，但是凡事都怕万一嘛……”

　　“我不想说了。”温泠很累，拖着受伤的手上楼去了。

　　温川站在她的屋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他有点不明白，但其实很明白，温泠哭的理由。

　　温川前两天看到一个词，叫逃避型人格，他自己应该就是这样的人，逃避了八年，被失明的妹妹找了回来，温泠应该也是，她也逃避过去的痛苦，不肯坦白不肯接受，这么想他们俩还真是一对兄妹。

　　万泱淋雨感冒了，带着口罩开会，尽管他人坐在会议室，心却不在这里。杜欣儿在会议室的最角落里，她知道万总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定是在想他未婚妻，他在想该怎么道歉？还是怎么哄？

　　万泱皱眉打开手机，似乎在查看什么，眉头的褶皱越嵌越深，手机倒扣过来在会议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正在汇报的员工停顿了一下。

　　“继续。”万泱扯了扯领带，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整个会议都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度过，万泱一言不发，甚至不看讲话的人，副总见状走完流程就让散会了，万泱还坐在原地。

　　杜欣儿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走之前万泱叫住了她。

　　“你们女孩……”

　　“喜欢什么礼物？”

　　因为感冒，万泱的鼻音很重，杜欣儿噗嗤一笑：“万总这是准备送未婚妻道歉礼物？”

　　万泱不置可否。

　　第二天万泱下了班赶到温泠家已经晚上九点了，她可能已经睡了，万泱站在外面望她的窗户，是亮着灯的。

　　杜欣儿说，道歉不需要礼物，只需要道歉就可以，可是他不会道歉。

　　解锁了她家的指纹锁，他把那条自己亲自挑的钻石项链连带包装盒放到茶几上。

　　“你干嘛呢？”温泠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万泱吓了一跳：“没……看看你。”

　　“看完了。”

　　“我走了。”万泱干脆利索地出去了，紧随他其后，一个袋子从门口扔了出来。

　　杜欣儿正加班加得昏天黑地，突然看到万总又回来了，赶忙强打精神做出一副正在努力工作的模样，万泱路过她，又折回来。

　　“拿着。”一个小袋子被扔过来，“随你处理。”

　　杜欣儿回家才敢拆开那个包装，看见是Sarah的项链后吃了一小惊，这个牌子虽然她也买得起，但是手上这款她并没有见过，应该是定制款，定制款的话她可就不敢想了，几十上百万的都有。

　　万总对自己未婚妻可真舍得，杜欣儿把项链收好，不过这么昂贵的礼物她都不领情，看来他们吵架吵得很凶，而且这位未婚妻肯定不好惹。

　　没想到前一天腹诽人家，第二天就见到了本尊。

　　“……明明是我们中了标，为什么取消了项目？”温泠本来想发火，但是听到有人进来，还是压低了声音。

　　杜欣儿什么都不知道，刚刚万总叫她倒点茶进来。

　　“万总，您的茶。”

　　“女士，您的茶。”

　　万泱端起茶杯噙了一口：“我刚刚说的是倒点茶来吗？给我未婚妻换一杯温水吧。”

　　“好的。”

　　杜欣儿出来倒水，心想那未婚妻长得是真美！生气都那么温柔，身上也香香的，怪不得万总被她迷成了那样，换做自己只怕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我不需要你道歉！”

　　杜欣儿正准备进去送水，一声怒吼传来，要知道万总的办公室门可是相当隔音的。

　　“我只要你放过我！”一声杯子碎裂的声音。

　　万泱踩着杯子碎片走到她面前：“你休想。”

　　温泠用力打了他一巴掌，打得有些歪，打到了他的下巴。

　　“你从来……”温泠哭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倒气，“……没有一点点的人性……你不是人！”

　　“我是人，我也会难过，我也想生活！”万泱扶住她的肩膀，“可是当时我们得先活着对吗……灵灵，灵灵！”

　　温泠情绪激动，倒气倒不上来晕倒了，万泱抱着她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语气冷静：“小杜，叫救护车。”

　　杜欣儿吓了一跳，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就倒下了，赶紧打了120，救护车来得很快，半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万总把自己未婚妻气晕，救护车都到门口来了。

　　温川是在这个时候听说温泠一个人去了万氏的，他本来还在因为万氏取消项目的事情发愁，跟股东们开了一上午的会，出来老陈就跟他说：“温小姐去了万总那里，所以您别急，这事还有办法。”

　　温川皱起眉头已有了些威严：“她去替公司求情？胡闹。”

　　“什么时候去的？”温川回到办公室拿大衣。

　　“一个小时前温小姐说在路上，可能已经谈完了。”陈怀恩说。

　　温川给她打电话，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您好请问是温泠女士的家属吗？病人现在情况不好，请问您方便来一下医院吗？”

　　温川的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