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荒唐》徒念

1、第 1 章

　　“温先生，您好，我叫陈致安，是温总的助理，您叫我老陈就可以。”来人约莫四十多岁，精神奕奕。温川与他握手。

　　“你好，叫我小温就好。”温川没想到还有人来国外接他，也可能是来看着他怕他临阵脱逃，不过他也没有想逃跑的想法，他只是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罢了。或者比那更复杂。

　　陈致安帮他拎了一个包，看见他手里只有一个箱子：“温先生只有这两样行李吗？”

　　“对，我东西不多。”广播里响起提醒登机的语音，温川抬头看了一眼，“是我们的飞机，走吧。”说完拎起箱子走进了登机口，没有再回头过。

　　飞机上，温川一直很沉默，陈致安挑起话头：“温先生应该听说了，温总接你回国，也是迫不得已。”

　　“嗯，她父亲……是怎么走的？”

　　“这个我倒不清楚，应该是突发疾病吧。”陈致安实话实说，“这种事情温总不会告诉我的。”

　　“噢，你刚跟着温董没多久？”温川还以为他是温岳的心腹。

　　“不久，也就五年。”

　　温川点点头，闭上眼睛保持体力。

　　从机场出来，立刻就有人接，气都不带喘就坐上了车，一个司机一个保镖。陈致安对他说：“温总说了，去她那里吃饭休息，让你先辛苦点。”

　　“没事。”都是应该的，这才哪到哪。温川望着窗外，这一切都陌生极了，但这是他该感到熟悉的故乡，久违了。

　　路上陈致安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似乎是温泠：“是，在车上，一切都好……好的好的，您放心吧，我会安排的。”

　　他像一个被押解的犯人，一路被护送到了大厦的高层，陈致安在前面领路：“温总这两天有点忙得脚不沾地，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休息，应该是不会的，温总很希望见到您的。”陈致安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却停下了手，犹豫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拉着温川小声道：“你知道的，温总有点小缺憾，我们都不避讳，但是其实温总是受不了别人对她过分小心的，请进去吧。”

　　温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陈致安已经敲了门：“温总，温先生来了。”

　　“进。”门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陈致安打开门，温川走了进来。

　　他以为会有眼泪，抱怨，甚至做好了被骂被打的准备，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的面前空空如也。

　　温泠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摆满了白花花的各种文件，她正低着头忙着整理它们，头也不抬地招呼：“坐，叫人倒点水来。”

　　温川闻言到身后的矮沙发上坐下，拦住要倒水的陈致安：“我自己来就行了。”

　　温泠冷不丁被纸划了手，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又展开来，对他说：“一路辛苦了。”

　　温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哦，不辛苦，陈助理很照顾我。”

　　温泠把桌面收拾得差不多，陈致安过去听她嘱咐了两句，立刻得把事情交代下去：“我快去快回，你们稍等我一下。”

　　温川点点头。

　　温泠一直坐在座位上，低头拿着一根钢笔在纸上戳，温川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想不出来。

　　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了，温泠却只是略带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来人风尘仆仆还微微喘着粗气，但穿着打扮都很高级，身份也应该不一般。

　　“灵灵。”万泱走进来先叫了一句，随即发现还有别人，看了一眼温川，似乎猜到了他是谁，转身挡住温泠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应该早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让你杀了他吗？”温泠放下钢笔，不小心露出刚才被纸划破的手指。

　　“手怎么破了。”万泱轻车熟路地在柜子里找到创可贴，按住她的伤口，“告诉我，你亲自去国外找他了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温泠抽回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请你今天不要在我这里发疯。”

　　万泱低头冷静了一下：“你不能带着他东跑西跑，尤其在你病好之前，你听见没有？”

　　“你走吧，我很忙。”温泠往后靠在椅背上。

　　万泱转过身来盯着看了温川几秒钟，迈步离开了。

　　温泠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起随意扔在地上的背包，还有一直放在桌角的拐杖，站了起来。

　　温川记起来了，她有视神经萎缩，他走的时候她还能看到东西，现在好像已经严重了许多。

　　陈助理刚好回来，见状立刻上前去为她引路：“温总，司机已经在门口了。”

　　“嗯。”温泠背上包，边走边说，“你也忙了好几天了，周末不用来了。”

　　她的语气里总带了些漫不经心，又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好嘞，谢谢温总。”

　　“不过下周一的时候要把调研部那些事都确定下来，你知道的。”温泠的拐杖触碰到电梯，停了下来。

　　陈致安去按电梯：“我记得，放心吧温总。”

　　电梯来了，陈致安先进去一步按楼层，然后温泠才探着路进来。

　　“温总多注意休息啊。”陈致安送她上后排坐下，温泠点了一下头，陈助理关上了车门，温川犹豫了一下坐到副驾的位置上。

　　温川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温泠，她闭着眼睛在休息，本来他也准备休息一下，结果开了没十五分钟就到地方了。这不是家。

　　“温总睡着了？”司机看了一眼温川，似乎认为应该他来叫醒她。

　　温川伸手拍了拍她：“温泠，醒醒。”

　　“嗯。”温泠睁开眼睛小声答应道，下了车头晕得厉害，扶了一下车身。

　　“怎么了？”温川见她有点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在这就行。”

　　“没事。”温泠展开盲杖在地上轻点了一下找到平衡，“我先陪你吃顿饭，然后就回公司了。”

　　“好。”温川看了一眼酒店大门前的台阶，“需要帮忙吗？”

　　“不用。”温泠的盲杖触碰到台阶，稍微抬高一点举起来一阶阶碰上去，顺利走了上去，服务人员立刻过来问候：“温总您好，请这边走。”

　　温泠停了一下，温川走到她前面：“走吧。”温泠也不扶他，就凭感觉跟着走。

　　包厢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说是吃饭，温泠根本没动筷子，全程都听着他吃，温川看不下去，给她盛了一碗青菜粥：“要不要吃一点？勺子在碗里。”

　　“不用。”温泠说。

　　温川见状匆匆填饱肚子：“我吃完了。”

　　“那走吧，你房间就在楼上。”温泠给他的住处，原来就是酒店的套房。

　　温泠拿出一张卡：“这房卡给你，丢了就找前台再要，她们会认得你的。”

　　“好。”温川接过房卡，“谢谢。”

　　“不客气，要上去看看吗？”

　　“好啊。”

　　房间很宽敞，他的行李已经被人放了进来，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觉得很好，谢谢你。”

　　“这是我该做的，不用客气。”温泠说着打开了身后的门，“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

　　温川还没说话温泠就把门关上了。

　　门外温泠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攥着盲杖的手指节突出，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给司机打了电话叫他上来接自己一下。

　　温泠一般每天都要在公司工作到半夜，司机回家了的话她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没办法，她工作效率就是慢，往往这个时候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能其它层还有人在加班，但她这层一般是不会有人了。

　　敲门声响起，温泠正听着读屏语音没有听见，万泱走过来按了下键盘让声音暂停：“已经晚上十一点零三了。”

　　温泠听了下时间，还真是，没心情与他争辩：“今天不是去接人了吗，耽误了会儿。”

　　“灵灵。”万泱按住她的手，“你可以明天让你助理做。”

　　温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需要正常的双休日。”

　　“交给谁去做不是一样的吗？”万泱换了更温柔的语气，“你昨天答应了我今天会早下班的。”

　　“我食言了，对不起。”温泠戴上耳机继续听着电脑里机械的女音，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温泠像被人发现了秘密一样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你发烧了。”万泱的语气变了，几乎是命令道，“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温泠听到医院就有一些崩溃：“我不去医院。”说着合上电脑想要离开。

　　“不行，灵灵。”万泱拿过来门口的大衣给她披好，“穿好，外面冷。”

　　“我不要去医院。”温泠重复道。

　　“你先把衣服穿上。”万泱帮她穿好衣服，“今天不住院，我们就去测个心电图。”

　　“我不去。”温泠的脖子都僵硬起来。

　　“听话。”万泱给她系好围巾，拉着她走了。温泠没办法反抗，如果她反抗，万泱会直接把她扛起来送进医院，因为他不是没这样做过。

　　去医院的路上，温泠开始发作，心脏绞痛，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脸色苍白得像纸，万泱解开她胸前的衣服扣子让她呼吸顺畅一些。

　　万泱一言不发开着车，车内沉默了几分钟。

　　温泠突然低声笑起来：“我要是过劳死了，也算英雄。”

　　“你这玩笑开得不是时候。”万泱焦躁得想闯红灯，可是他已经被扣了几分了，再闯红灯就扣没了。还好下一个路口右转就是医院。

　　温泠打了急效针就昏睡过去，万泱照样陪在旁边，上个月就是这样，温泠莫名其妙晕倒被送医院，他到医院才得知她是心脏有问题，以前得了一次心肌炎，一劳累就会复发，这病看起来没事，能跑能跳，但是要是发作了是能要人命的，上个月他足足看着温泠住了半个月的院才放她出院，谁知道她是因为去了趟美国才累倒的。今天倒好，温川才来第一天又病倒了。

　　心跳监护仪嘀嘀的声音吵得温泠睡不着，在常人听起来不大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就大了好几倍。温泠伸手摸索着声音的来源想把它关掉。

　　“做什么？”

　　温泠吓得收回了手，咳嗽了一下：“吵。”

　　“去给你找个耳塞。”万泱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问了问护士们都没有，于是去了趟便利店买了一副，回来发现温泠已经睡着了，心跳监护的插头让她给拔了。

　　眼睛不好，倒是不老实。万泱坐下来看着她，担心她再出什么事，一晚上盯着她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