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检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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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旧冷冷清清的眼神的注视下，江余内心是不住地胆胆颤颤，却依然发挥如常，不过十分钟，洋洋洒洒写了足足1200个字的检讨，恭恭敬敬地呈给云旧过目。
云旧接过，只低头看了一眼，就掀起眼皮，用黑沉的眼眸盯得江余寒毛倒竖。
“怎么了？”江余打着哈哈，“我写得应该还可以吧？”
“……”不，不可以。非常不可以。云旧很想这么告诉江余。
除去那些可有可无的“的”和“地”，“啊”和“吧”，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形容词，这篇检讨实际上能看的内容只有两三百字，而且完全能够浓缩成三句话，即九个字：“我有错”，“在反省”，“保证改”。
说敷衍差了点意思，但这改正错误的态度也算不上诚恳。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能把300字扩写成1200字，江余水字数的水平可谓巅峰造极了。阅卷人云旧对此发表了专业意见：空大泛，零分。
然而真等话到了嘴边，云旧却没因为这份烂出新意的检讨批评江余，而是对江余说：“可以了。去睡觉。明天晨练安排不变。”
“好！”江余答应得很爽快，这有些出乎云旧意料。
尽管那抹勉强能称之为“愕然”的情绪只存在了零点几毫秒，可江余就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站起来，用一双死鱼眼瞪住云旧，沉痛地问道：“小旧啊，在你心里我原来是那么不靠谱的男人吗？”
没等云旧回答，他又先叹了口气，然后语速飞快地说道：“天啊，已经这么晚了，满打满算也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可居然还要早起晨练，嗯，这合理吗？小旧，要不咱俩商量一下？哦，不行啊。好吧，我知道了。放心，我明天一定准时起床，认真训练。真的。”
“——以上，是详细版本。”末了，江余对刚才的自导自演作出解释，“而简约版本就是，‘好’。”
江余向云旧走近了一步，“所以说小旧你果然更喜欢……”
“不。”云旧立刻否认。
江余停下脚步，两人此时的距离已经很近，凭借优秀的动态视力，甚至连彼此睫毛随呼吸频率微颤的弧度都能看清。
对看了一两秒，江余首先移开视线，“好吧，我……”
在江余说出剩余的句子前，云旧突然伸手，捏住了江余的两颊，迫使他仰起头，重新与自己对视。
云旧低下头，双唇渐渐贴近，不知是谁的心跳声犹如擂鼓轰鸣。
江余看见云旧的唇瓣开开合合，听见那舌尖绽出清冷蚀骨的字句：“别耍花样。五分钟内不上床，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江余猛地回神，拍开云旧的手。“我知道了。”他偏离了一会视线，而后又重新看向云旧，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知道了。”
在云旧的住所内，没有江余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江余不能动的东西。
除了书房。
这套房子是个大平层，不是别墅但胜似别墅。它有两间面积相仿的书房，其中一间用来办公与学习，另外一间成天关着门，且被云旧严令禁止江余进入。江余以前好奇过，但这份好奇并没强烈到忽视云旧说这话的神色，自顾自作死的程度。
“为什么？”云旧第一次告诉江余不准进这间书房的时候，江余很直接地问道，“哼哼，是有什么东西不方便给我看到吗？”
“不是。”云旧否认了这一说法。“没有不方便，你可以看。”
“……”江余思考了一会，目光在书房的门和云旧之间徘徊。“要不你上个锁？”他诚挚建议云旧，“我怕我管不住自己。”
云旧对着江余摇了摇头，轻得像没有力度，却包含着不允反驳的威赫。江余观察到他的唇角上翘了些许，配着那双不带笑的眼，居然显得无端鬼魅。
瞬间，江余联想到了那个著名的“蓝胡子”的故事。他再观察云旧的神色，看似无比正常，实则又难以描述，不禁心底发寒，暗暗给那间神秘的书房划了个巨大的红叉，从此下意识避开，哪怕“梦游”时也不会去碰那扇门。
但话又说回来，江余对自己“梦游”时的记忆是相当模糊的，称之为空白也不为过。所以他不会记得，曾经有那么几个夜晚，他站在门前，而云旧从背后抱住他，用唇轻啄自己的耳垂，冷玉般的手敷上自己的手背，牵着自己握住门把。
打开吧，云旧说。
宛如伊甸园里，腥红的蛇信子吐息在懵懂的人类始祖的耳边。
吃下那颗美丽的果实吧，蛇说。
大部分情况下，江余会很坚决地回答道：“不要”。尽管他看向云旧的目光空洞无神。
也有少数时候，江余会往后缩进云旧的怀抱，甚至会挣开云旧的手跑开，总之就是尽力使自己远离那扇危险的门。
而每当这时候，江余就会被云旧拽过来摁在门扉上，在哭喊声中被迫承受着那些满溢而出的暴虐情欲。
对于一觉起来间有的奇怪酸痛感，江余不是没有怀疑过什么。但由于根据身体不适所找到的对应部位，那上面从未出现过什么不对劲的痕迹，所有的怀疑便只能不了了之。
最多只是想一想，鬼压床么？
“……”
果然还是不要想比较好吧。江余的第六感如此提醒道。
时钟走完了规定的五分钟，江余仰面躺在床上，被子拉高盖过头顶，两腿并拢，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规矩得就像太平间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云旧看到这一幕，立马出手把被子拉了下来，露出江余那张脸。
然后就见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拿住被子的一边往上拉。
这一拽没拽动。江余的睡脸显得更加祥和了。他用脚跟带着身体朝下挪了几厘米，让被子重新盖住下半张脸。
云旧在一旁看着，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你怕我打你。”云旧问。
“……不，这倒不至于。”
云旧俯低了上半身，凑近问，“那为什么不看我，江余。”
“写检讨的时候不还很有胆么，嗯？敢水字数来糊弄我。”
江余艰难地辩解道：“我没有糊弄，只是想说的话多了点……好吧确实有点水。”
云旧看着他露在被子外紧闭的双眼，突然伸手关掉了卧室的灯。“江余。”他说，“看着我。”灯关了，而窗帘拉着，月光照不进来，于是房间里一片漆黑，江余睁开眼，只能瞧见一个大概的人影。
“现在能告诉我了么，”云旧问，“检讨以外的内容。”
“我不知道怎么说。”江余拉下被子，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我好像完全是在凭直觉做事，但又不完全是。”
“我认识越明华的妹妹……因为他们有着几乎一样的脸。”
“是这样，我有个大学同学叫越明珠，跟我关系不错。她在东国留学，今年还给我寄来了樱花——对，就是那位有良心同学。关系不错是因为以前除了小组作业，还拜托我做过一些小研究，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寄来些好东西来感谢我当时的帮助。”
“越明珠曾经提到过她有一个哥哥，也说过她和哥哥之间一些美好的回忆。都姓越，长相那么相似，经历也能够吻合，很难不联想到什么。”江余用轻快的语气说，“不过要是因为这个就把人家哥哥划到重点关注范围，那越明华未免也太冤了。他确实很可怜，那份名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不过——赵昊可是确确实实地在那上面啊。作为赵昊的情人，越明华真的清白无暇吗？我对此深刻怀疑。所以我决定采取行动接触对方。”
“结果……嗯，预料之中。”
江余啧了一声。
“我本来是想把事情全部解决完，直接告诉你结论就好的。毕竟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永远也不会成为真实。不过我真没想到你那边那么快就能完事。”他顿了顿，继续说，“说起来，小旧去拿的资料是跟赵昊有关的吧？我猜是交易记录？不过这种资料，在目前内鬼潜伏的情况下，大概率是小旧你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拿到手的，不能过明面，甚至报告里也最好不要写太详细？”
“嗯。”云旧听到这里回答道，“是赵昊跟其他人交易‘瑞亚’的记录。我今晚会再整理一下，明天给你。”
“我……嗯。”江余开口有些犹豫，好像原本并不是要说这个，“那看来这次的任务很快就能结束了。”
云旧伸手揉揉江余的头发，“睡吧。我去书房一趟，晚点再过来。”
“啊？”江余想了想，说，“也不要太晚了，毕竟……”
“明天还要晨练。”云旧无缝接上江余的话。
“不！我是想说今天你也辛苦了，应该好好休息。”江余说完就被云旧弹了下脑门。“哇，干什么！”江余连忙用手捂住脑门防止云旧顺手再来一下，“你不知道你有弹指神功吗小旧？”
“如果你能在做危险的事情之前告诉我，我就不会很辛苦。”云旧看着江余，小弧度地弯了下眼睛，“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江余：“……”谢谢，有被内涵到。
云旧再次俯下身体，在江余捂着脑门的手背上轻轻一吻，“晚安。”
同一时间，江余感到手背的皮肤上传来一下宛如果冻般的触碰。“晚安。”江余心情复杂地回道。
云旧离开卧室后，江余的心跳渐渐回归到正常频率。
他有些挫败，每次想偷偷做成什么事情，但老是会因为低估小旧离开自己身边去办事的效率，从而在收尾前后被当场抓获……可能，真的不会有成功惊喜到小旧的那一天吧。
但哪怕只有一次，我也希望能够得到小旧的表扬。
我想……做到。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检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