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樱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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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大炎西北部，甘陇。
休完春节假期，云旧返回部队。此时正好是招新结束的第二天下午，乾部按例在训练基地举行的内部排位赛接近了尾声。
在基地外围，云旧迎面遇上位熟人。熟人身材高挑，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但说话总带着一股痞子味：“哟，云旧上校。下午好啊。”
云旧略微点头，算作回应：“穆中校。”
“诶。”男子摘下平光眼镜，露出极具侵略性的锐利眉眼，“你觉不觉得今天这风儿好喧嚣，看，我眼镜上面又有沙子了。”说着，他靠在道路旁边的铁丝网上拿布仔细擦拭镜片。“我说，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跟你打招呼，你咋还这么冷淡？有科学研究表明人谈了恋爱会变热情一点，你赶紧去尝试一下吧。我，穆戎，随时可以为你介绍对象。”
也许是因为终于与江余恢复了联系，心情有所好转，也可能是因为江余的一些话让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想法有所浮现，这么多年来，面对好友坚持不懈的打趣，云旧第一次回答道：“不用。我有喜欢的人。”
“哦……什么？你说什么？!”穆戎吓得差点捏碎了手里的镜片，震惊地瞪着云旧。
就在这时，起风了。
铁丝网外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此刻黄沙一层层地被风吹开去，在渐失热度的阳光下散发着蛮荒气息。远处，一列黑翼战斗机编队正在返航，其剪影和蓝天白云一起倒映在云旧黑色的虹膜上，如一尾黑鱼误入了盛开着蓝白色莲花的墨池，衬着身上的黑色军服，显得云旧的眉眼愈发清冷而不近人情。
所以，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居然会动了凡心？一方面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对八卦心痒痒，穆戎戴好眼镜，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告白？”
云旧没有说话。
穆戎了然，以情场高手的身份劝诫道：“别害羞嘛，小云旧，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就算他知道，你也还是得戳破那层纸。否则你们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有进展的。”
毕竟一番好意，云旧很认真道了谢。
“谢什么谢，咱俩谁跟谁啊？干嘛这么客气。对了，快说你看上谁了？我认识他不？你们关系到哪一步了？点头之交？普通朋友？好朋友？知己？……”穆戎激动地抛出了一大堆问题，云旧微微蹙眉，有些嫌弃：“你很吵。”
“哎呀，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习惯吗？来来来，快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没有温度的视线淡淡地扫过穆戎，云旧突然想起江余话多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和欠揍的样子。
然后他一脚把穆戎踹到了铁丝网上。
在穆戎一副控诉的表情中，世界终于安静了。
下降高度。
放下起落架。
进入地面轨道。
减速滑行。
黑翼战斗机编队降落成功。
机场停机坪上，随着舱门陆续开启，身穿深蓝色训练服的飞行员纷纷从各自驾驶的战斗机里出来，早就等候多时的军医连忙上前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一个五官俊秀的黑发青年出舱慢了其他人一步。他从自己刚才驾驶的黑翼ARX-7上一跃而下，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不带血色，但眼眸依旧清澈，平静如无波古井。他先是看了看机场四周，闭眼缓和眩晕感，然后走向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白大褂女军医。他记得那是负责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女军医看见他，赶忙走过去扶住青年，快速将一些感应晶片放置在他身上。她的助手则开始采集从感应晶片反映过来的青年身体各项的情况。
约过了五分钟，女军医对青年说：“可以了。你去休息室坐一会，换件衣服，半小时后回到这里集合。”
半小时说长也短，青年和其他年轻的飞行员换上乾部常服回到机场集合。
而另外一边，云旧看完了穆戎交给他的名单。在翻到某一页，看到某个人的资料时，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眯起，确认了一个事实。
这就是你向我隐瞒的事情，江余。
还真是，“大”·“惊”·喜啊。
“是不是着凉了？”女军医见青年刚才打了个冷颤，连忙关切地问。
江余摇头：“没有着凉，就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虽然说过见到我会开心，但我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参军，还是这种特殊部门……小旧果然还是会生气吧？
噫，吾命休矣。
内部排位赛的成绩出来了。女军医惊讶了一番，向青年祝贺：“恭喜，十强第一。”
江余礼貌地微笑道：“谢谢，运气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女军医说，“他们要是知道你这次飞行其实有点晕机，表情肯定很精彩。”
“中尉。”江余的笑容有些苦恼，“你别取笑我了。我只是中午吃得有点腻。”
“哈哈，好吧，未来的战友，看来你以后得在饮食方面上多注意了。对了，想听听咱乾部的八卦吗？放心，不是什么机密。更何况你已经一只脚踏进乾部了，就当先熟悉未来上司吧。”女军医说，“比如乾部有三大单身男神之说，不分排名，第一位是负责人事的安淮北中校，很成熟稳重的大帅哥哦。他性格好，脱单按理不难，但问题就在于他超级弟控，眼里只有他宝贝弟弟，暂时不想谈恋爱。
第二位是乾部副部长，管财政的穆戎中校。他是痞帅型的，看起来不靠谱，实际很值得部下信赖。直到前几年他都还是因任务需要而经常外出，也因此有超级多前任，我们一致认为他会注孤生。当然也希望有人能制住他啦。
第三位是乾部的全权代理人，俗称部长的云旧上校。作为公认的高岭之花，他的帅气和难追程度我就不多加描述了，实力也跳过，主要说说他的‘追求者’。”
“咳。”女军医观察了一遍周围环境，压低了声音说：“真心话大冒险，我们一般玩的比较大。比如给上校送一星期的花，写一个月不重复的情书，甚至半夜闯进上校宿舍跳脱衣舞。据说跳脱衣舞的那个人现在见到上校都还绕道走……嘘，这些你可别说出去啊。”说完，女军医忍不住笑了，“不是我吹，不过咱部门可都是人才……”
联想到了一些有趣的画面，江余也笑出了声：“居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也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还有吗？”
“有！管够！”终于能找到新人分享八卦精粹，女军医很高兴，“那再讲一个……”
江余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云旧就站在不远处隔着热闹人群看着他。
即使九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江、余。
云旧无声地唤出这个名字，眼里有最狂的风与最静的海。
九年前。
“小旧。”少年问道，“你有想过长大以后要干哪行吗？”
“军人。”
“和外婆太他们一样吗？”少年想了想，“那我就去给小旧当军医吧!”
他爽快应下：“好。”
少年有些错愕。“对不起，我开玩笑的。其实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后说不定真的去当军医，然后分配到跟小旧同一个部队？但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哇，肉麻过头了啊。”这么说着，少年从身后抱住他。“不过我爱听！喜欢小旧，抱抱！”
他笑了一下。
“咦？小旧，今天早餐是什么啊？有鱼的味道，闻起来好香。”
“是你喜欢的鲫鱼粥。有些烫，过一会再吃。”
成绩，排位，一切都尘埃落定，聚集在机场的人们散去了。但江余没有走。
女军医虽然和他在聊天，东西却也收拾好了。她问：“你不走吗？等你那个朋友？”
“哦，我朋友那个死兄控抛下我跟他哥跑了。而我选择留下来思考人生。”其实是待会就要见到小旧了，有些紧张，江余决定趁现在再过一遍台词和流程。“没事，中尉先走吧。”
女军医笑道：“好，不过你最好也不要到处乱走，基地有很多地方不能随便进出。”
江余点点头：“好的。谢谢提醒。”
女军医走出去没几步，看到往这里走来的人，立马严肃了表情，足跟并拢站直，行礼道：“上校好！”
来者高窈健硕，冷淡地点头回礼：“王中尉。”
而背对着男人的江余在听到他开口说话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灵魂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无需回头，他知道男人正向他走来。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江余的心坎上。感觉到那冷冽如冰雪的男性气息越来越近，江余的心几乎要撞开肋骨跳出来了。
这样下去估计会心脏衰竭而死的吧……？
转移注意力迫在眉睫，他急忙温故从中尉那里听来的八卦。
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大冒险……哈哈哈，向我隐瞒这种事情的小旧好可爱啊，江余想着，嘴角尽量自然上扬。
他转过身，但看着九年未见的故人，心情却也真的雀跃。平日古井无波的黑眸如今像是盛满了星光，里面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嗨，小旧，”江余笑道，“好久不见。”
面前的人比记忆中高了一些，眉眼褪去少年的青涩，灵动不减，但多了几分成熟。笑起来的时候依然像太阳，温暖得连冰川都会化成春水。
云旧看着他，脸部的冷峻线条柔和了些许，唇边隐隐似有笑意：“好久不见，江余。”
终于，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不会再放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樱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