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山河泪》陆离

3、第 3 章

　　夏复道：“看着这人的衣着光鲜，非官即贵，身边又有这么多随从，武功，我要考考你了，听这人口音是那里人士？”
　　夏武功道：“应该是北方人士，具体就不太清楚了。”
　　钱秦篆忽道：“是辽东人。”
　　夏复转头笑道：“你很聪明嘛。”
　　钱秦篆不屑的道：“这不是聪明，这是见多识广，我的夏大才子。”
　　夏复笑了笑道：“钱小子，既然你见多识广，那你还有什么发现？”
　　钱秦篆道：“发现倒是没有，就觉得这人出手太大方了，哦，对了，还有，他们戴的帽子有点怪怪的，有说不出有什么地方怪。”
　　夏武功恍然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怪，不过好像也很正常呀。很多人都戴这种帽子的，特别是富贵人家。”
　　夏复道：“这个我也感觉到了。此人来头确实不小，不过我现在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说书的老者。”
　　此时三人将目光转向堂中的老瞎子身上。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平静下来，那老瞎子鞠躬道声谢，已经将那块碎银子纳入怀中，却依旧将一杯茶水慢慢喝完。
　　老瞎子咳嗽一声道：“各位看管，各位大爷，老瞎子记性不好，昨天我说到哪了？谁给提个醒？”
　　“说道景阳岗了。”有人嚷道。
　　“噢，多谢多谢，原来说到这里了，哈哈。咱们书接上回。”老瞎子一拍桌子，脸上的表情忽然很严肃起来。
　　夏武功奇道：“这老瞎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钱秦篆道：“我只知道他并不瞎，因为他拿钱、拿杯子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在桌上摸索。”
　　夏复低声道：“你说得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说书人应该是柳敬亭。”
　　夏武功道：“什么？柳敬亭现在不是在云间洞天吗？”
　　夏复道：“我听我爹和陈子龙先生讲，因为柳敬亭生得一脸麻子，所以江湖上又叫他柳麻子，又因为他平时总是闭着眼睛，如同瞎子，所有也有人叫他柳瞎子。不过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柳敬听会出现在这里。”
　　钱秦篆道：“我也听我爹讲起过最近柳敬亭要来松江府说书，而且地点就安排在云间洞天，说不定这个人是打着柳敬亭的幌子招摇撞骗。”
　　夏复摇头道：“不会。因为这个辽东人的到场，更加是我确信，这个说书的老瞎子，就是柳敬亭。”

　　这是老瞎子已经刚讲了个开头，忽听那辽东人的一名随从大声道：“我们老爷要听《三国演义》。这是赏钱，说得好了，还有更多打赏。”说着，扬手掷出一锭银子，比上次给的更多，足足有十两。那锭银子如流星般飞到桌上，“啪”的一声脆响，将原本摆在老瞎子桌上的茶杯打得粉碎。
　　众人刚刚听得开头，被人硬生生的打断，本就都是些鲁莽之人，想要发作，却见人家露了这么一手，知道自己既没有人家钱多，又没有人家本事，肯定惹不起，一时间都默不作声。
　　夏复忽然笑道：“一曲景阳同上事，门前流水夕阳西。老先生的《水浒》说得纵横撼动，声摇屋瓦，俯仰离合，皆出己意，使听者悲泣喜笑，自然要听《水浒》了。”他现在是把昨天他爹夏允彝和陈子龙的对话搬到这里来。要知道，他背着要被责罚的代价来听说书，自然想听听父亲和先生提到的柳敬亭说《水浒》的情节了。怎么容忍别人将此打断？
　　钱秦篆一拽他袖子道：“你干什么？你惹不起他们的。”
　　夏复笑了笑，指了指武功道：“有他在，不用怕的。”
　　夏武功愕道：“又让我来出头，这么多人，我恐怕打不过的。”
　　夏复道：“那你想不想听说书，想听就出头。”此时一名随从已经走到夏复身前，见是个少年，想一把将他推走。武功忽然斜刺里一拳击出，正中那人左肋。那人完全没有防备，顿时疼的弯下腰去。口中却道：“别动我小舅。”
　　两名随从见此立即围了上来，众人见要打架，立刻都退得远远的旁观。钱秦篆吓得躲在夏复背后。夏复道：“这么多人你行吗？”
　　夏武功道：“你不记得我一个人打王聚星那群王八蛋了吗？这次要是娘罚我的话，你可要替我撑腰。”
　　夏复道：“你放心，大姐那里我去说好了。”
　　夏武功此时已经躲开一个高大汉子踢来的一脚，忙道：“只怕你自身难保吧。”
　　夏复道：“你小心背后了。”自己的背后衣服却被钱秦篆死死的攥着。
　　夏武功却不躲避，一个后踢，踢中那人袭来的右手腕，同时两掌结结实实的印在前面大汉的胸前。两个随从登时被击退数步。
　　夏复道：“我说你行吧，钱小子，你躲什么？还不来看好戏。”
　　钱秦篆从夏复身后探出头来，却又一声惊呼，只见刚才被击中左肋的随从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武功脚下，一把将他的腿抱了起来。

　　忽见人群中飞出两物，一物直击在抱着武功腿的手上，那随从吃痛慌忙放开手来。武功随即跳出包围。另一物却直击在桌上的银子上，将银子嵌入到木桌中，此物正压在银子之上，却是一锭十两的黄澄澄金子。同时一人哈哈大笑道：“老子偏爱听《水浒》，还有老子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以大欺小。”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高大的黑衣汉子站在人群中，正抱着肩微笑着看着那辽东人。夏复发现，众人都去看那大汉时，唯独那辽东人没有转过身来，甚至没有改变些许的姿势。
　　一名随从喝道：“什么人？”
　　那大汉笑道：“在下左良玉，请柳先生继续讲吧。”最后一句却是对说书人讲的，似乎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那随从刚要动手，那辽东人忽然站起来一摆手，却对老瞎子道：“在下此次南来，本想专程听一下柳老先生的《三国演义》，怎奈老先生喜欢四海漂泊，在下不得不从北京赶到松江，可惜一路上无缘相见，近日偶由此缘，却又被贵人打扰，以后定当专门请老先生到府上一叙。”
　　那辽东人又转过头来往左良玉瞧去。此时夏复才看清辽东人的面貌。只见他生得四方大脸，面容俊冷，却又透着一股英武之气，料想此人武功不在陈子龙先生之下。他接触到的人中，只有陈子龙武功是最高的，其次是他爹夏允彝，两人因武功文采而号称“几社双璧”。
　　辽东人上下大量了一番左良玉，才道：“居然有幸在此识得左宁南，真是三生有幸。在下杜铎叨扰了，我们还会再见的。”说罢又看了看夏复等三人，领着随从挤出人群远去了。
　　钱秦篆“啊”了一声，低声道：“原来此人就是宁南王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