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aph耀中心）》古月凝弦

10、第十章

　　伊万直直的站在门口看着时隔两年半有余再度归来的母亲以及她身边的陌生少女，下意识的捏紧自己的袖口裹了裹自己的外衣。
　　“……妈妈。”伊万的咽喉在接连几个吞咽动作疏通之后才叫出本应熟悉却在他口中早已生涩的词语。虽然一开口时就有预感，但是自己怀揣期待的招呼换来了仅仅是母亲从那挽着她胳膊少女那里分出来的侧目一睨，他的鼻尖还是感受到了内心失望带来的凉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家里人们的眼光有些不妥，莉维雅连忙轻拍了一下少女的胳膊示意她暂时放开自己。
　　“呃……伊万？对对对！是我的好儿子。长高了不少啊！”莉维雅伸手扯过伊万，动作草草的揉乱了他的头发。
　　餐桌上，依旧是碍于仆人们的眼光，那个陌生少女才被安排在了稍远的客人位置上。
　　伊万心不在焉的□□着餐叉一下一下的戳穿盘子里的食物，在两个女人隔着桌子眉来眼去的夹缝中憋屈闷气的等着午餐结束。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突然间有点同情并且庆幸娜塔莎那个和自己一样带着维克多基因的可怜虫还只是个待在奶妈怀里不用上桌吃饭的奶娃娃。
　　维克多的离世令早已实权在握的莉维雅获得了名义上的主人地位，如果说先前的布拉金斯基是维克多所姓的布拉金斯基，那么现在就完全是跟莉维雅姓的布拉金斯基。死了的人是没有面子可讲也不必在意的，所以现在只要莉维雅愿意就没有什么能不能和对不对的问题了——这就是为什么她的婚前私生女“冬妮娅”今天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布拉金斯基家登堂入室的原因。
　　历经过一顿食不知味甚至恶心的午餐，伊万没有在午休后不识趣的前去打扰人家母女二人融洽温馨的共处时光。他来到书桌前，拿起钢笔翻出上周五本田樱离开时给他留下的假期作业。他清楚，有不要当一个名为“合法儿子”的电灯泡的自觉就是此时自己所能做让母亲觉得最乖巧懂事的举动。
　　每当无法进入母亲眼中的时刻，他都会无比的怨恨维克多，恨这个从来不露脸的父亲给自己留下的一手烂牌。他总是幻想，假如维克多并没有招惹母亲讨厌甚至能够得到母亲的喜爱，那么自己就能得到母亲的呵护和陪伴。
　　然而，幻想终究只是停驻在虚无之中——现实是他作为布拉金斯基家合法的大少爷退而注定默默无闻，进而也只能当非法母女的“电灯泡”。
　　纸制撕裂揉搓的声音打破寂静的空气，伊万转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王耀正将蓬松的吸墨纸团子塞垫到自己手边。一低头，他发现自己手中的触到纸面后一直没有书写的钢笔头漏出的墨水染得作业本和袖子上到处都是。
　　王耀脱下伊万的弄脏的外套扔进洗衣篮拿来干净的换上，伊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王耀站在书桌对头给自己收拾桌子清理墨迹裁切作业本。两人难得在沉默中融洽。
　　王耀将原来的作业本上幸存的部分放进新的本子里补好，随即开始整理自己新拿来的几本书中相关的内容。协助本田樱为伊万整理学习资料和督促辅导伊万做功课都是他的工作内容中所包含的。
　　不过相比起整理资料部分的一丝不苟，他从来不开口提醒更别说催促伊万动笔完成学习功课。今天，也一样。
　　整个中午，冬妮娅这个夫人新收的养女的事情在仆人们私下里传得就差翻天了。
　　虽然大管家是偏向莉维雅一派的人，但是类似加纳洛娃的少数老仆人也不会像后来不晓原委的仆人们一样立场松散随便买账——他们开始义愤填膺的在背地里向所有能听到他们说话的人耳提面命，反复揭穿这个“养女”的猫腻。唯恐后来无人知晓那女孩儿是莉维雅在订婚后还和一个美国佬厮混得来的肮脏私生女。
　　在他看来，相比起从书中见识过的众多精密隐晦的权谋，眼前布拉金斯基宅门里的双方意图都很简单明确得一目了然。
　　西方相比起血统有的时候更加看重婚姻，非婚生的子女在道德中不具备继承权，地位更是在哪怕没有血亲关系的养子之下。
　　假设加纳洛娃一众所言为实，那么莉维雅如今将私生女收为养女的意图就很明显了——给冬妮娅谋取一个合法的身份加入布拉金斯基家族获得继承的资格。
　　然而，心里敞亮并不代表有立场选边儿站位。
　　王耀淡然的听着自己笔尖书写纸面摩挲出的“沙沙”声，他不想理睬周边劳什子的局势人心。虽然现在正是布拉金斯基家人人掂量的时候，但他不过是大少爷不甚得宠的玩具小鸟罢了。若要真的辩驳起来还算不得个真正的上人或下人——既然是小鸟就应当伺机飞翔，何必往人堆里掺和呢？
　　临了，整理完资料放在案头窗外斜阳偏西，王耀搬起书籍往外走。伊万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沉入随着阳光的变化渐浓的阴影中静默得异常。
　　王耀不会和自己难得的安生作对，径直朝门外走。怀中搬着的七八本精装书摞在一起颇有几分与其厚实相称的分量，正当他要腾手开门时，忽觉身后的衣摆被人拉住扯了两下。
　　意料之中。
　　王耀停住了，没有回头。
　　老实说，撇开个人关系好恶不谈单看伊万的话，他打心底里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熊孩子。可那又能怎样？现实总不会是理想状态下的模型，家破人亡沦落到非人地步变成玩具小鸟的家伙哪来的资格可怜生为上人的大少爷呢？
　　够了……这就足够了。
　　见王耀停在原地没有直接走掉，伊万呆了两秒忍不住抱上去将脸埋进了王耀的后腰。
　　王耀听到了身后孩子扑上来的时候那强忍失败漏出一半又急匆匆硬吞回去的抽泣声。
　　“……谢谢。”
　　王耀心中怦然一动，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所认识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会对自己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