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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在风里 ...

  •   那扇小窗一直开着,雨后冰凉的风灌进来。梁鸿焘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温暖,可风一吹,怀里一阵凉。他猛然惊醒,而四周无人。
      床上的泥泞,证明着昨晚的真实性。他脑子一白,立刻巡视房间,什么都在,只有阿蝶不在。
      他不相信现在阿蝶会出去买什么东西,亦或有什么事情。那股不安已经慢慢爬上心头,他感到全身一凉。
      他立刻翻身下床穿衣。内心似乎隐隐感觉到那种流逝,快步出门之际,撞上了隔壁家的老妇人阿珊。她大约平时甚少出门,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平时偶然见到,还会对他们点头微笑。
      她倒不疾不徐,微笑道:“怎么了梁先生?”
      他皱着眉,吸了吸鼻子,嘴唇嗫嚅踌躇了半晌,终是说:“我夫人不见了。”
      老妇人也皱皱眉,为他担心,“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在这附近找找,你腿脚利索,去远一些。我找到了我就把她带回来。”

      梁鸿焘在街上穿梭,他根本对梁蝶会去哪里毫无头绪。
      她只应该在家里。
      没有头绪,只能盲找,为了不放过每一丝可能,他进了每一家店。

      可是,都没有。他们都说,没有见过。
      他疲乏地踏进一家油米店,老板娘坐在那里嗑瓜子,对着边上买竹编的年轻女人说:“诶今早你瞧着没有,一个女的笑得疯疯癫癫,头发披散着,走路么歪歪斜斜的,从我面前走过时我都吓死了。她还拿起边上的东西一看,我低头一瞅呀,哎哟喂,全身青青紫紫的,像被人揍过。我看啊,她就是个疯子!不知道那里跑出来的。”
      “诶你说的这个我好像早上见过,还见过两次,我在家门口见了一次,又在信谷街见到一次。那浑身的伤啊哎哟,我看是被打疯的吧。”

      梁鸿焘顿时站起身,抓住那个老板娘的手臂,目眦欲裂,“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你在哪里看到她了!”
      那老板娘见一人抓住自己,顿时就来了气,她奋力一甩,啐了一口,“妈的又让我看见个疯子!”说完就扭头离开。

      梁鸿焘走在街上,她说的那个......疯子,是阿蝶吗?他都不敢想下去。
      从小到大,梁蝶的生活近乎奇迹般地单纯,没有十分的丑恶。什么犯罪什么凶险,不过是耳闻而已。
      生活骤跌,众亲叛离,物资贫乏,她这几个月,终于是把欠下的天真,都耗尽了。
      他靠着本能还在街上走着。
      背后一个报童背着巨大的报袋在街上奔着,嘴里大声叫卖着。突的一下梁鸿焘被撞得趔趄,但报童却根本没有因此而停下步伐,继续奔跑大声吆喝:“许柏山昨天深夜被神秘凶手暗杀,疑是执行不力被铲除......”

      这一声,随风而逝。

      走了一天,他的腿酸痛极了。除了每家店,他甚至连路上那些像疯子的女人都抓住看了,可是,没有。阿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如泡影,杳无音信。
      已是黑夜,月盘在天际高挂,路灯明亮如刀,割在他身上。

      他拖着身子踏上台阶,隔壁的老妇人静静地站在他门前等他,面色略带忧愁。
      不用问,都已经知道答案。梁鸿焘没有去问她,他鼓足了勇气推开门——可是意料之中,小风吹进来,翻动着窗帘,空无一人。
      背后的声音颤颤巍巍,想要给他安慰,似乎却是不能,“要不我们再去边城找找吧,说不定这会儿她还没出城......”
      两行泪在他脸上滑落,他的嘴唇颤动,要攥起所有的力气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用找了阿珊。”他拖着步子走进门,慢慢将门关上。

      窗从昨夜一直开到现在,雨已经停了,房间里还是清冷。空气里似乎还有阿蝶身上那股好闻的木调香味。可转头一看,那瓶香水还在玻璃柜里好好放着,边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应是许久不曾开过。
      他坐到桌前,风翻动着桌上阿蝶的那本画册。她从不让人看她的这本画册,他也从没看过。
      风吹的那一页,是他回来时的邮轮。以前的花叶鸟虫都已经在那天被官军撕毁了,许柏山家的腊肠犬也不见了。他抚摸着残缺的纸页,食指摩挲,拇指抠着纸,翻了一页。

      他赫然发现,这是沉睡的他的侧脸。又一页,这是他作画时的恬静。越到后面,他越来越多,占据的篇幅越来越大。就像在她的世界里,围绕着他的那个圆周不断缩小,不算缩小,最后,只剩下梁鸿焘。
      她曾说,她不爱照相,还是觉得画情深义重些。
      他,当得上情深义重了吗?

      她以前喜欢明亮的色彩,可这些,却如此单薄晦暗。

      有一页被折起,应是当做隔离。再翻,是一张空页,上面浅浅的两个字:“风里”。
      大致都是一些草稿和构图,细致的都画在专用的纸张上。慢慢翻,从最开始的寥寥几笔曲线,到弯腰依偎的花朵,到旋转飘落的树叶,到摇曳半空的窗花,她在一天一天中,捕捉着风的一举一动。
      但每一幅的下面,都写了一行小字:阿哥说,不像风。
      她在不断地解答着那个谜题,但却因为他一句话,始终否定着自己。

      下一页,一个萧瑟的身影拿着一卷纸,慢慢走出门。说是萧瑟,不如说残败更合适。那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的身子,像是一条破布。他不禁感叹,他的背影,原来这样丑陋?
      这是一幅抽象的画作。画面很简单,一扇门,一个人,两行泪。那泪流在地上。看到那泪或纤长或硕大,形态夸张,像被什么外物拉伸扭曲。
      他才知道它为何被收录在“风里”。
      这阵风,又将伴着梁鸿焘出门。这阵风,见证了他一次次的低头与妥协。
      下面那行字还没写完:阿哥说......
      他顷刻间潸然泪下,想拿起笔把它补完,水却重重砸在纸上。他骇然,赶紧拿手去擦,却把三个字蹭得稀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你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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