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白鼠唯爱猫

24、第二十四章

　　24.

　　居寒险些没被压死。

　　“弟、弟弟，你起来点好不好，我、我起不来了……”居寒被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陆家麒压在上方忍着疼听着，眉头拧得更紧。

　　麻烦。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陆家麒还是勉强抬起自己，翻滚到一边，背对居寒，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时此刻因为忍疼而狼狈的模样。

　　现在可是大白天。

　　居寒丝毫不知道陆家麒的心思，一起来就立马去查看陆家麒的情况。

　　陆家麒哪能让她得逞，一个劲儿地推她让她滚，但他因为疼痛而没多少力气，推来推去，反而让居寒看到了他现在唇色发白、面露痛苦的模样。

　　陆家麒觉得自己现在不仅是胃疼，肝都在疼，气得。

　　“看什么看，我胃疼不行？真烦！”陆家麒色厉内荏地吼了顿居寒，又捂着胃蜷了起来。

　　居寒愣了一会儿，眨了好几下眼才消化了陆家麒的话，急忙下了床，飞奔出房间。

　　陆家麒看她就这么丢下了自己，瞪直了眼，这家伙——

　　愤愤攥拳，陆家麒气得不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理那家伙，再理他就是猪！亏他早上还大发善心地尝了她的粥，没想到——

　　妈的！

　　越想越气，越气身上就越疼，这一疼，陆家麒就不禁想起了自己母亲在世的时候，眼睛悄悄变红。

　　他从小就胃不好，是因为一次食物中毒，之后他的饭食就全由母亲亲自操刀，偶尔才会让张姨当候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胃伤过之后就特别容易出问题，一个吃不好就容易泛疼，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会抱着他轻柔地替他揉胃，还会亲亲他的额头安慰他，等他稍微好过一点后，就给他做好吃的。

　　可是现在……

　　陆家麒觉得自己的胃更疼了。

　　“弟弟，醒醒，先别睡，起来吃点药吧。”

　　陆家麒意识模糊之际，忽然听到了居寒的声音，有些惊讶地睁眼，就看到她一脸关怀地看着自己。

　　“弟弟，来，先吃点药吧，止痛的。”

　　“那个，我煮了点白粥……”

　　陆家麒正就着水吞药，听到粥这个字眼，眉头皱得更紧。沙哑开口：“我不吃粥。”

　　“啊？”居寒有些吃惊，“可是，早上的……”话没说完，居寒就被陆家麒狠狠瞪了一眼，喏喏闭上嘴，跳过这个话题。

　　等陆家麒吃完药躺回床上，闭着眼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居寒有些惴惴，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弟弟，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话音刚落，成功接收到陆家麒冷眼一枚，居寒立马改口：“我给你买。”

　　“随便。”

　　居寒顿时有些为难，眨巴了好几下眼。陆家麒大发善心地多加了一句：“不要粥不要面。”

　　得，那就买饭好了。可是，要什么菜呢？居寒的小眼神又飘到了陆家麒脸上。陆家麒白了她一眼：“随便。”

　　“不要海鲜不要蔬菜。”

　　行吧，那就买肉类的。

　　居寒在纸上记下几样陆家麒可能会吃的菜色，转眼去了菜市场。

　　虽然说弟弟不想吃她做的，可是她担心病中的弟弟吃着外面的东西会病上加病，还是自己做比较放心。大不了，到时候买点打包盒包装一下。

　　居寒的小心思转啊转的，为了不让陆家麒察觉，做菜的时候紧紧关着厨房门窗，坚决不让厨房里的声音漏出去。

　　陆家麒吃了药后胃好了不少，但在等待的时间里，慢慢又开始疼了起来。居寒提着饭菜上来，看到的就是陆家麒依旧蜷着身子捂着胃忍疼的模样，当即慌了手脚。

　　慌慌张张地把饭菜放在一边，居寒爬上床，扳过陆家麒，搓了搓手心，迟疑了会，羞红着脸探进陆家麒的衣服，小心且轻柔地替他揉了起来。

　　陆家麒朦胧间睁眼，看到正在替他揉胃的居寒，一时产生错觉，竟在居寒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一时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叫他一时神经错乱，居然直接抱住了居寒的腰。

　　居寒登时浑身一僵，不敢动了。

　　“妈妈……”

　　许久，听到陆家麒嘴里低声喃喃，居寒这才松懈下来，轻轻笑了笑。原来弟弟是想妈妈了……

　　壮着胆子揉了揉他的头，居寒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先放手好不好？躺平了，姐姐才好给你揉肚子。”

　　陆家麒似乎听不得“姐姐”这两个字，皱了皱眉，但他还是听话地躺直了，同时拽了拽居寒的T恤：“你也一起躺下，抱着我。”

　　居寒还是第一次听到陆家麒类似撒娇的话，当即心花怒放，欢喜极了，终于体会到了一次当姐姐的感觉。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居寒还是略带拘束地躺在了陆家麒身边，虚虚地抱着他，替他揉胃。

　　看他眉头渐渐舒展，居寒这才松了口气，侧望着他的脸许久，最后，悄摸摸、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弟弟生病时撒娇的样子，真可爱。

　　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居寒不禁在心底不切实际地这么想着。

　　……

　　陆家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变得暗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七点了。

　　身边已经没了另一个人的温度，莫名的，他有些怅然若失。

　　摸了摸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些许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回忆起迷迷糊糊间看到的场景，耳根不禁开始发烫。

　　那家伙，居然趁我不备占我便宜！胆肥了！

　　陆家麒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占居寒便宜的。

　　“你、你醒了啊？饿了吗？饭在楼下……”居寒这个时候忽然进来，陆家麒被吓了一跳，还好房间里暗，没让居寒看到他受惊的模样。

　　轻咳一声，陆家麒板着脸下床，抬了抬下巴：“不是你做的吧？”

　　“不、不是。”居寒连忙摆手，她哪敢承认是自己做的，而且还是中午放凉了重新热过的，要是被弟弟知道，肯定一把打翻。

　　陆家麒矜贵地嗯了声，逼自己忽视掉心底那点不自在，率先下楼。

　　大半天没吃东西，他确实挺饿了。

　　不过为了不在居寒面前丢脸，陆家麒吃的很矜持。居寒一直担心自己做的会不合陆家麒的口味，毕竟早上得了“难吃”的评价，所以她时不时就掀起眼皮偷瞄陆家麒的脸色，看他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表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居寒绝对不知道，由于她时不时打量过来的眼神，陆家麒觉得浑身不自在，根本就没用心品味这顿饭菜，因此他也没尝出来这顿饭菜并没有刚做出来时那么新鲜。

　　当然，陆家麒也绝不会想到居寒会那么大胆，敢给他吃回锅菜。

　　张姨一走就是三天，而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尽管居寒想要遵守之前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也因为要照顾陆家麒的三餐而食言，被陆家麒借机使唤，忙成了一个陀螺。

　　虽然知道陆家麒是故意刁难她，但居寒却甘之如饴，甚至还暗暗开心，觉得这是弟弟渐渐接纳她的开端。

　　两人仿佛因为这三天的独处而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但可惜的是，这一片和平的背后，永远在酝酿着不平凡的风暴。

　　在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风暴悄然而至。

　　“去，把书架最上面的书拿给我。”

　　陆家麒跟个大爷似的半靠在窗台上，一边叼着烟，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动着吉他弦，半掀起眼皮，那双略微狭长犀利的眼睛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斜望着安静杵在一边的居寒，使唤道。

　　居寒被他的眼神惊艳住，不禁愣神。她知道弟弟长得帅气精致，哪怕性格不怎么好，也能吸引一大票女生的迷恋，但她从来没想到弟弟还能仅仅用一个眼神就让人心跳加速，脸红不已。这般骄傲又高高在上的弟弟，像极了一只桀骜又矜贵的猫咪，哪怕是在鄙夷地看着她，也显得格外可爱。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哦哦，马上。”居寒匆匆忙忙地去搬凳子，因为还没完全回过神，差点没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

　　勉强找到一个落脚点，立好凳子，居寒踩了上去，摸索着书架最上面那层的书籍。

　　能够够到，居寒松了口气，扭头问：“弟弟，你要哪本书啊？”

　　“啧，都说了不准这么叫我。”陆家麒例行公事般地表现了下自己对居寒称呼的不满，口气一般地说：“蓝色那本。”

　　居寒对他的不满回以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回头仔细辨认陆家麒需要的那本书。

　　书架最顶层并没有放多少书，而且放的也很松散，但因为天暗，陆家麒又从不开灯，因此居寒要很努力才能辨认出书皮的颜色。

　　陆家麒要的书似乎是本乐谱，跟其他三本叠在一块，由于太过靠边，居寒需要伸长手才能够到。

　　艰难地扯出来，刚拿到手的那一刻，只听得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牵扯出来，掉到了地上。

　　居寒的心在这瞬间被揪紧，急忙从凳子上下来，还不等她去查看是什么东西时，眼前一花，就见陆家麒已经从窗台处冲了过来，一把撞开了她。

　　“弟——”弟……

　　居寒的声音陡然被咽了回去，对上陆家麒异常凶狠厌恶的眼神，呼吸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停止。

　　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了，厌恶、痛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排斥，直直扎入她胸口的那团软肉，疼得她差点睁不开眼。

　　“滚。”

　　“对不起……”

　　“给我滚！——”

　　“弟弟……”

　　“我叫你滚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听不懂人话吗？滚啊——”

　　“我——”居寒还想说些什么，手腕一紧，整个人就被陆家麒强横地拉了过去，一把拖出门，毫不留情地一推，差点没把居寒给推到楼下去。

　　居寒匆匆站稳，还想去向陆家麒道歉，就见陆家麒当着她的面狠狠关上了门，那力道之大，震得居寒心脏差点麻痹。

　　“对不起，弟弟，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对不起……”居寒在门口一遍一遍重复地道歉，说到最后，居寒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哽咽。

　　然而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

　　陆家麒就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定定地盯着碎得七零八落的水晶球，眼圈开始发红。

　　那个水晶球音乐盒是他九岁生日时陆妈妈专门定制送给他的，是他收到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水晶球里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缩小版人偶，虽然那时候妹妹还没出生，但陆妈妈已经幻想好了妹妹的模样，小小的，萌萌的，还穿着粉色小裙子。

　　只是，自从陆妈妈死后，他不想再看到陆父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将这个水晶球塞到了书架最顶层的几本书里，眼不见为净。

　　但无论如何，这个水晶球都是陆妈妈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

　　而今天，它碎了。

　　仿佛象征着，他真的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