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只需一刻》林上云

4、（四）

　　萧浅和陈明的暧昧不可能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人人都长着一双眼睛，更糟糕的是，人人还都长着一张嘴。
　　赵美仿佛听到了什么风声似的，否则很难解释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公司，而之前却从不露面。
　　这当然是萧浅第一次看到赵美，虽是情敌，但萧浅不得不在心底里折服。那天赵美穿着一条宽宽大大的白裤子，更显得纤腰一束，摇曳生姿。
　　赵美的目光似有似无地从萧浅的脸上扫过。
　　两个女人的战争，不需要烽火硝烟，不需要血肉横飞，只是看似不经意的一瞥，便已决定胜负。而此时的两人，只是打了个平手。
　　陈明走过来，温和地笑着，很自然地揽过赵美的肩，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萧浅就这样失掉了一分。
　　“我刚刚从日本回来，给大家带了些小礼物。来,别嫌弃……”赵美领先，所以笑得更加优雅。
　　萧浅冷漠地站在远处，可赵美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你是萧浅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陈明手下的一位得力干将。”赵美走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向陈明那儿回眸一笑，言语不多但耐人寻味。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公司里的姑婆们饶有兴趣地等待着一场撕杀。
　　“哪里，哪里，夫人过奖了。”萧浅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攻势瞬间仿佛被化解了。
　　“这是我特意为萧小姐挑选的礼物，就和您的人一样与众不同哦，望请笑纳。”
　　赵美以退为进丢给萧浅一个礼物便匆匆告辞，聪明的女人懂得进退之道。
　　众人散了，萧浅关上办公室的门，仔细地研究起赵美的礼物来。很奇怪，本以为会是滋生堂之类的化妆品，可礼物盒里却装着一双拖鞋，棉布质地，暗红色，鞋底有点脏，没有商标牌，很明显是被人穿过的。萧浅猛地将鞋砸向了门口，她明白赵美的用意，她是在向萧浅示威，她在说：你穿的不过是我的旧鞋。
　　坐在陈明车上，萧浅手里攥着那双拖鞋。
　　“真怪，赵美怎么会送拖鞋给你。”
　　“哼，”萧浅冷笑，“一点也不怪，因为这双鞋是旧的。”
　　陈明沉默了，萧浅希望他此时说点什么，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安慰也好。可是沉默了一会后，陈明只是淡淡地说“你多心了吧。”
　　萧浅彻底输了，不是一分，而是满盘皆输。在这场对决中，萧浅未尝没有预料到自己的结果，可她却倔强地坚持走下去，不是因为心存希望，而只是想用最后的现实来彻底浇熄那可怜的希望。陈明最终帮她完成了这一步，萧浅知道他会的。
　　辞职信早已准备好了，日期便是上一个圣诞节。
　　萧浅换了新工作，虽然职位和薪水都没有以前的高，可还算稳定，时过境迁，忙忙碌碌，一转眼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于维还是老样子，总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就这样一直拖着。萧浅自始至终也没把话挑明，一是最近确实太忙，二是她的虚荣心需要时间慢慢地打消。
　　又是一年的圣诞，萧浅领着于维来到一家小资味道很浓的餐厅——于维最偏好的那种。颇有风度的侍者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两人点菜。萧浅慢条斯理地喝着柠檬水，准备再看一次于维的表演，这是她这半年来少有的娱乐项目之一。
　　“我要一份牛排，五分熟的。一定要五分熟……牛排当然要配红酒，就这个吧……不对，不对，你们这儿的干红年份都是哪一年的……”
　　恶魔的尖牙微露，萧浅决定不再容忍于维。
　　“哎，于维，”萧浅行动了，用一种再轻松不过的语气，“你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吗？都一年多了吧？唉呀，那可真糟糕。你这一年多是怎么生活的呀？平时吃饭的钱够吗？”
　　貌似绅士的侍者强忍着，但笑容还是在脸上扩大开来。于维落荒而逃，像一只受伤的兔子，还带着伤他的那支箭。
　　张小娴说，醒悟只需一刻。萧浅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刻就早已醒悟，却按照习惯继续向前走着，理由不过是因为迷惑时的某些快乐要比醒悟后来的充实。可这不能长久，因为有些快乐也有会被厌烦的一天。
　　一年前的圣诞夜，萧浅自以为自己爱上了陈明，也自以为于维爱上了她。不过还好，不久之后的某一刻萧浅突然醒悟，原来她并不爱陈明，就像于维并没有爱上自己一样。因为他们和她一样，最爱的只有自己。
　　一年前的圣诞节，萧浅是寂寞的，一年后的圣诞节，萧浅依然是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