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深处听醉雪》怡红子

30、枪王之战

　　“小雪……”赵云心如刀绞，双眼泛起血丝。他心头有如火烧，方寸顿时大乱，双眸也疯狂迷乱起来。此时他全然忘了身外事，直直朝着曹营冲去。迎面一将冲来，赵云抖手便是一枪。此人应声栽下马来，所背宝剑也落了地，只见寒光闪闪，雪白锃亮，一看便是口宝刃！赵云顺手拾起，见剑柄上刻着“青釭”二字。便自语道：“原来此人是夏侯恩！”从前若雪曾对他说过，义父有两口宝剑，一名“倚天”，一名“青釭”。背着“青釭”剑者便是曹操的侄儿夏侯恩。

　　想到若雪，赵云又是五内俱焚，咬牙道：“小雪，你等我！”纵马冲进后曹营厮杀。赵云一番拼杀，无心恋战，一心要寻若雪，就直往中军营而去。一路上挑了四五座大营，砍倒两面大旗，枪搠十几名曹军大将，一连杀去一大批曹兵。见人就逼问若雪下落，可无人知晓。恼得赵云逢人便刺，见将就挑。他本来连夜厮杀就已疲倦之极，但如今爱妻被俘，他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又怎能不叫他心痛狂暴？

　　此时若雪在曹操大帐中，低着头不发一语。曹操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正这时外面军兵来报：“报丞相!” “何事？”“今有赵子龙冲营，挑去石牌楼，压死公孙王。请丞相定夺！”“嗯，退下。”若雪面露焦灼不安，双手握拳，心中担心得要命。曹操大帐在前营，此时子龙正赶来，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恶战！他的身子怎能抗得住车轮战？！她禁不住暗自垂泪。这时，第二轮探马又来报：“报丞相：赵云冲营，又挑去辕门十将，好生了得，请丞相定夺！”曹操早有准备，有心用陷马坑生擒赵云，再令若雪劝其归降，便不动声色令军兵退下。

　　旁边的张辽、许褚、曹洪、张绣听得火起，争着请令出战。曹操准了，四将便一同前往沙场。若雪可吓坏了，张辽等人是曹军中有名的刀王，而张绣号称北地枪王。四将集百万曹军之精粹，武艺也是屈指可数。若是单打独斗，赵云未必会输；可他已耗去许多体力，冲杀至今，水米未曾沾牙，如何能胜？！若雪再沉不住气，一头跪倒在曹操面前哭求：“父亲……！求父亲放子龙一马吧！”曹操一甩袖子，面沉似水：“休得多言！左右，带小姐上后山去，不许她擅自下山。”有军兵上来拉若雪，若雪哭道：“子龙若有个闪失，女儿连同腹中骨肉一起追随他去！”曹操厉声道：“你若说服赵子龙归顺便罢！如若不然，你们便一同死罢！带下去！”若雪想不到义父如此绝情，连哭带气，顿时昏死过去。

　　那边张绣上马执枪，张辽、许褚、曹洪各自上马提刀。三千曹兵在前，一万宛城兵在后。旗幡招展，刀枪林立，浩浩荡荡向后营方向赶来。

　　赵云此时已十分疲倦，他合上眼方舒了口气。突然耳边又起了喊杀之声。他勒马横枪，抬头观看，只见前面不远处，一支大军杀奔而来。只见旗幡上写一“张”字，正是宛城侯张绣。

　　若雪悠然醒来，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四下一看，自己已被带上山。她双目远眺，只见一人单枪匹马立在坡上。但见他周身上下血迹斑斑，连雪白的马身也染红了一片，正是赵子龙。若雪大惊失色，转身便要下山。几个军兵立即拦住去路：“丞相有令，严禁小姐下山！”若雪厉声道：“让开！”一个军兵抽出刀来：“小姐要硬闯，格杀勿论！”若雪大怒，本想拼命，又顾忌腹中胎儿，只得忍下怒气，回到崖边。她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眼泪成串地落下来：“子龙……你可要小心啊！”

　　此时赵云已与张绣战在一处。赵云手中长枪一抖，对张绣面门上刺去：“看枪！”张绣一招架，挡开亮银枪。掉转枪头，对准赵云当胸一枪。赵云马上收转银枪，招架上去，掀开张绣的乌金枪。若雪看得明白，赵云气力已然不佳。这一昼夜打下来，精力已是不济。而此时张绣已使出绝技“百鸟朝凤枪”，只听得枪风呼号，急旋而来。分不清哪是真枪，哪是假枪。一片枪影将赵云团团围住。

　　若雪面白如纸，直瞪着那片枪影。手不觉按上了雁翎刀的刀柄，倘若子龙死于枪下，自己也势必随他而去!突然赵云的枪从下面探上来，猛地叉住了张绣的枪，枪影立即烟消云散。赵云将银枪一抖，荡开张绣的枪，张绣连人带马倒退了数步，吃惊地望着他。赵云剑眉一挑，将手中银枪往后一拖，前三后七，环抱二尺，摆开出枪之势。若雪见状又惊又喜，不禁抚上小腹自语道：“孩儿，瞧你爹爹好生厉害，连枪王的绝招都给破了呢！”

　　那张绣见赵云一开场的动作，便莫名其妙起来。只见赵云手中长枪摇晃的围圆虽小，枪速却是甚急。枪头前露出的红缨，好似蛇口吐舌一般。然后枪钻一摇，仿佛引出一条活灵活现的蛇来。众人见了都惊叹不已，若雪也是头一次见到。她早知赵云的绝地杀手锏是他自创的蛇盘七探枪。但从未见他使出来过，不禁又是欢喜又是赞叹，细细地看了起来。

　　但见赵云单手抬枪，从下至上，直刺张绣面门。张绣吓了一跳，招架已来不及，只得向后一仰身子。赵云一翻腕子，银枪一挑，直刺进张绣下颌，直通额角。然后劈手抬枪，张绣顿时两张面皮挂在了枪尖，鲜血淋漓。死尸从马背滚落下来，金枪甩到尘埃。

　　山上山下所有兵将看得清楚，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望而生畏。余下三将哪敢再战，直往营中逃去。曹操传令张郃，将赵云引至陷马坑，生擒活捉。

　　赵云单骑冲出战场，一心想要找到若雪。此时张郃从营中迎着他而来，赵云下意识地挺□□了过去。张郃起枪招架上去：“且慢！”赵云的枪纹丝不动，只是威喝道：“要打就打，废话少说！”张郃收枪将马拨开道：“要救你妻就跟某来！”说罢圈马便走。赵云一惊，遂再不顾其他，挺枪跃马追了上去。

　　张郃见赵云方寸大乱，在后紧追不舍，不由暗暗高兴。二马追赶至陷马坑边，张郃将马一拎，战马跃过坑去。赵云待发现之时已然来不及，连人带马一齐落入陷马坑中。张郃见赵云中计，便回到陷马坑边，一枪朝赵云刺下去。赵云有心躲避，却因坑内狭窄而躲闪不开，只得一偏头，用枪杆去档张郃的枪尖。不想枪尖走偏，刺中了赵云右手无名指，顿时鲜血流淌下来，落在坑中。张郃见一刺不中，便命军兵用挠钩将赵云拖出陷马坑。赵云将枪交到左手，右手抽出腰间青釭剑，用力斩断伸下来的钩竿。上面的军兵正在惊讶，赵云迅速插好宝剑，将长枪握在掌中，掉转枪钻，在坑底竭尽全力一撑，双腿一夹马腹。赛龙雀马头一抬，四蹄一蹬，长嘶着向上猛蹿，跃出了陷马坑。然后冲出重围，径直往东南而去。

　　曹操见活捉赵云不成，气急败坏。便带领先头部队，催动大军向前开发。丞相上马，后面队伍起营拔寨紧跟上去。一下子炮声四起，战鼓声声，杀声震天。

　　赵云此时心中猛省，又痛又悲。自己冲遍曹营，却找不到若雪踪影。现下曹操领大军亲至，自己一人怎敌千军万马？何况小公子在怀，若连累他送命，自己有何面目去见主公？只好先护送他出重围，再来解救小雪，若死于乱军之中也瞑目了!赵云人困马乏，却勉力飞驰而去。一路上血染征袍，杀敌无数，却也是体力不支，只是强撑着一口气。

　　而此时若雪在山上已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原来她一见赵云落入陷马坑中，便已心凉如水；又见张郃一□□向坑中，就再忍不住剧痛昏厥过去，并未看见赵云从坑中跃出。待到她醒来时便见曹营拔营起寨，以为赵云已死，曹军乘胜去追击刘备。她一把抽出雁翎刀便要自尽，被一边的军兵拦住：“小姐！”若雪红了眼，一刀砍死一个军兵，另一个扑过来，被若雪怒吼着一脚踢下山崖：“滚！！”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去。腹中阵阵抽痛传来，若雪也不管不顾，嚎哭着奔到陷马坑边，见坑底赫然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又有一物遗在坑底。若雪定睛一看，不由得好似晴天霹雳，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坑边：那是子龙甲胄上的护心镜啊！她仰天大哭三声，又一次昏死过去。

　　赵云怀抱阿斗，直透重围，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赵云血满征袍，已离大阵，急往长坂桥而走。只闻后边喊声大震，原来文聘引军杀来。赵云赶至长坂桥，大喊道：“翼德援我！”张飞忙道：“子龙速行，追兵我自当之！”赵云强打精神，纵马过桥而去。

　　那边若雪走遍了曹营也找不到赵云尸身，边走边哭，又起了自尽的心。转念一想，泪又流个不住，子龙为主公死在军中，主公却还不知晓。至今……尸身也未找到，也许被曹军拖出陷马坑，被乱刃分尸……被……不！！！若雪一头哭倒在地，口角流下血来。她忽又摇晃着站起：自己一定要将子龙的死讯亲口告诉刘皇叔，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自己一定要杀死张郃，为子龙报仇！然后……她抚上小腹，流泪道：“孩儿啊，娘亲就带着你，去追随你爹爹。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