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彼岸无岸花开

9、第三章 蓝星砂

　　室外是酷热难耐的夏日，室内却是凉风习习的秋天，佣兵们终于发现拥有一位冰系法师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花瓶、水盆、茶杯……，各种暂时没用的盛水器具里满满的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块，“人形制冰机”每隔半个钟点就在公共区域巡视一遍，补上所有融化的冰晶。几天下来，佣兵们全挤进了大厅和公共休息室。

　　所以，当勤勤恳恳的团长拿着任务书契走进门，遭到了全员的一致抵抗。

　　“我不要出门”，小魔法师捧着一杯刨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万恶的团长。

　　“我们能不能两个月之后再接任务，不是说有半年休整期么”，克劳德没骨头一般趴在沙发上，被一圈垒得整整齐齐的冰砖包围。

　　“你要不要问问魔兽能不能两个月以后再出来啃人”，艾伦一巴掌把任务说明拍在客厅中间的长桌上：“祖宗们，不是十万火急我不会接的，工会就我们一个团还在驻地。”

　　“有人员伤亡了？”塞德里克起身拿过任务情况简介：“吒坦，大陆上唯一的蓝星砂产地？”

　　“对”，英明睿智的团长大人想转身倒杯水，却发现通往餐桌的道路上被满桶冰块、魔法书籍、炼金器具堆满，顿时满头黑线：“你们这几天干什么都在公共休息室？不会连晚上都一起睡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一大团雪球凭空落下，狠狠砸了一脸，“什么叫一起睡在这里，我还没嫁人呢”，凶神恶煞的金发魔法师双手叉腰：“会不会说话。”

　　在三伏天被冻了个透心凉的团长大人欲哭无泪，真心觉得以前的幸福日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虽然万般不情愿走出避暑圣地，佣兵们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鉴于任务情况严重，一行人匆匆收拾了行李，准备在途中继续了解详情。

　　山石之城——吒坦，位于阿尔金山脉北麓的小型城市，作为大陆上珍贵魔法原料——蓝星砂的唯一出产地，百十年来一直牢牢伫立于大陆中南部。城主一脉据说为上古遗族——柔兰皇族后人，所有从阿尔金山脉开采出的蓝纹魔石，只有经过柔兰一族之手才能最终被加工成为万金难求的蓝星砂。而一直以来，柔兰一族谨守秘密，从未向外界透露过加工方法。此次发布任务的，正是现任城主——格林顿·莱纳。

　　“开始是有零星矿工失踪，没有引起矿区管理者重视”，奔驰的蒸汽车上，仔细看过资料的塞德里克站在餐桌前作战前介绍：“等到失踪人数越来越多，守卫下矿井探查，在矿洞深处发现了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骸，但没能查清是何种魔兽所为。之后情况愈演愈烈，继续深入探查的守卫也遭到攻击，损失了十几人。”

　　“等到惊动城主府派遣卫队进入矿洞，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艾伦接过话题：“截止任务发布，不但调查没有丝毫进展，还损失了近百城主亲卫。吒坦最缺的就是人，最多的就是钱，所以发布佣兵任务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什么是蓝星砂？”好奇宝宝问题时间开始。

　　“一种对元素魔法有惊人增幅效果的锻造材料，”炼金术师一脸向往：“据说只要使用得当，对任何元素魔法都能有三到五倍的增幅效果，包括禁咒。”

　　“不过产量很稀少，吒坦全年开采的蓝纹魔石提炼后也只能出产不到200克，根本是有价无市”，克劳德插话。

　　“连禁咒都能增幅？这么珍贵的材料，就没有人尝试硬抢提炼方法吗？”

　　“有，但是从未有人成功过，柔兰族人宁可付出性命也绝不泄密。我记得上任城主最小的女儿星柔公主曾遭遇绑架，年幼的公主因熬不过酷刑而选择自尽”，贝芙丽回忆着在大法师塔藏书阁里看到过的资料：“当时的城主倾尽全年出产，雇佣杀手团黑鸦屠尽了绑架一方势力所有男丁，连婴儿都没放过”。

　　“嘶………这么狠”，安东尼倒吸口气。

　　“之后就没人再做过这种事情”，贝芙丽皱眉思索：“至少明面上没有这样的消息”。

　　“这次吒坦主矿区出事，想必城主一定心急如焚”，克劳德接过资料翻阅：“现在出事的矿洞已经临时封锁不准进入，采矿也全面暂停”。

　　“所以事情十万火急，一直拖下去，今年全年的产量都可能受影响。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我们用最快速度解决这次任务”，塞德里克一锤定音。

　　吒坦城主正值壮年，看上去却像个年逾五十的老人。大抵，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竭尽全力维持弱小却手持巨大财富的柔兰一族平安，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没有想象中心急火燎的催促，这位和蔼得出人意料的城主在贵宾休息室接见了一行人，提供了最新的情况进展。

　　“不进坑道就没有危险，也没有魔兽跑出来伤人。是这样吗，大人。”

　　“请直接叫我格林顿”，将手中资料递出，满脸疲惫的城主依旧愁眉不展：“目前是这样，虽然很想全面封闭坑道，但您也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只有麻烦贵团了。”

　　“职责所在”，艾伦微微倾身。

　　谈话结束，城主拉响了手边的摇铃：“您可以仔细翻阅一下资料，我派人带各位去休息，明天出发去矿坑。”

　　“我们简单收拾一下，今天就走”，艾伦婉拒了好意。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众人在临时住处简单收拾了行李，带上所有必需物品前往事发地点。

　　开采蓝纹魔石的主矿坑入口位于阿尔金山脉北西麓，坑道内意外地整洁。可以看出矿工们组织十分有序，即使遇到了危险需要大规模撤离，也没有太多慌张和混乱。

　　虽然到达坑洞已经临近天黑，可是在漆黑的坑道里，外界是明是暗也没什么要紧。一行人按照矿道详图，小心翼翼往前探索，塞德里克魔杖轻挥，照明术将队伍前后近十米距离映得雪亮。

　　“这么往前推进，就算有什么也跑了吧”，克劳德皱眉。

　　“不要紧”，队伍中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炼金术师抬起头：“坑道是单向出口，只要一直往前不错过支道，不会有遗漏”。

　　“目前情况不明”，艾伦紧握星烨走在队伍最前端：“不要掉以轻心”。

　　半天后，没有错过任何支道、也没有任何发现的一行人站在坑道尽头的山壁前大眼瞪小眼。
　　“我们可以乐观地认为魔兽已经全部撤离了吗？”安东尼敲敲四周支撑的木质立柱，回头见大家都在瞪他，连忙摆手：“开玩笑开玩笑！你们继续。”

　　“事情不太对”，艾伦细细抚摸着山壁观察四周：“守卫和矿工们撤退时时间仓促，并未做过彻底清扫，就算没能发现魔兽，不可能连尸体都平白消失”。

　　“每一条矿洞的深度有详细记载吗？”塞德里克凭记忆在坑道铺满尘土的地面上描画出刚才走过的路线。

　　“只有大致记录”，艾伦将指示图铺在一边作对比。

　　“这里，还有这里”，一群人围在一起，很快发现端倪，塞德里克果断决定：“对这两处重新探查”。

　　然而结果仍旧让人失望，在明显存在疑点的两处坑道尽头敲敲打打老半天，佣兵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没有空洞、没有暗道，连条缝隙都没有”，塞德里克苦恼地看着坚实的坑道壁，恨不得在上面刨个洞出来：“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唔”，贝芙丽沉思：“也许真的是凭空消失”。

　　“啊”？

　　“小师叔，你那边有流晶砂吗？”

　　“只剩这么点了”，小魔法师递过精致的木盒，盒底薄薄的一层金色流砂闪烁着耀目光芒。

　　“十分之一就够了”，贝芙丽从自己的纳戒空间中取出水蓝色晶体，双手结印，悬空的美丽晶体渐渐向液态转化。

　　“这是落水神殿的水神晶”，一边忙碌一边向众人解释：“水神晶和流晶砂都是世间最纯净的神赐之物，融合在一起，能够堪破虚妄，还原真实”。

　　殊不知炼金术师在一旁听得快要吐血，两种万金难求的珍贵材料，在两个法师这边说用就用，就像是路边摊随意买到的小玩意儿。他捂脸不厚道地想，幸好这两位都是身家丰厚不知物价的大爷，不然若是佣兵团以这种消耗速度出任务，倒闭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倒闭原因还是最让人笑掉大牙的——穷。

　　金色砂粒被小心翼翼碾成级细的粉末，均匀掺进淡蓝色液体中慢慢消失不见，贝芙丽将悬浮在手心的水球化为薄薄水雾，缓缓向前推去。

　　接触到水雾的瞬间，空无一物的矿坑壁微微一颤，停顿几秒后突然如冰雪消融般向四周散开，露出了后面黑漆漆的矿道。刹那间，恶臭扑鼻而来。

　　“这都什么味道”，塞德里克强忍着挥手释放了一个照明术，光球飘出，晃晃悠悠落在了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正前方。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呕………”，贝芙丽和小安转头冲到一边大吐特吐。三十多米长的矿道，零零落落杂乱堆放着几十具残破的尸骸，几乎每具尸体的四肢都不完整，腹腔和胸腔被掏空，尸骸旁散落着断肢、破碎的头颅、扯出体外的内脏，就像一群人被滚轮碾过一遍般。高度腐烂的尸体散发出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已经有白色的蛆钻来钻去。

　　“呕……”贝芙丽吐得昏天黑地，看着一边的小师叔，咬牙道：“你……你不是亡灵魔法师吗，怎么看见尸体还……还吐。”

　　小魔法师强忍着转头吐槽的冲动，有气无力白她一眼“这……这也碎的太彻底了好吗？”

　　进入探查的安东尼大吼一声：“这里还有更碎的。”眨眼就被一个两人高的巨大雪球压趴在地。

　　“安东尼，别吓女生”，艾伦无奈扶额，弯腰拨开尸体查看情况。

　　“都一样，被兽类爪牙撕裂而死，要么就是失血过多死亡后再被分尸”，倒霉的大剑师从雪堆里爬起来，转了一圈又回到众人站立的地方：“这边没有其他情况了，要不要再去另一处看看？”

　　第二处幻障之后的情形更加不堪，近百具尸体凌乱堆叠在一起，残破的断肢、撕裂的内脏碎块布满整个坑道，贝芙丽和小安看了一眼就自觉转身死都不肯再回头，塞德里克也有些适应不能，剩下三个神经大条的男人在现场翻翻捡捡。安东尼转身安慰道：“想吐就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又被一大团雪球压趴在地。

　　再没有新的发现。折腾了一宿，除了百来具残破尸体一无所获的佣兵们只好暂时返回驻地，准备稍事休息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