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派高贵冷艳》卞德

36、为赋新词强说愁

　　(一)

　　季边定三岁的时候，最喜欢看《虹猫蓝兔七侠传》，而他爸爸喜欢看新闻。

　　每一次，他都凭借着嚎啕大哭和死皮赖脸得到母亲和奶奶的怜惜，进而获得胜利。

　　然而每一次，他的胜利果实都会被窃取。

　　每当他抢到了遥控器的操控权之后，他的姐姐季边安，就会优雅地走到他的身边，施施然拿起他手中的遥控器，把台换到了她最喜欢看的《巴啦啦小魔仙》。

　　摄于季边安的赫赫威名，季边定只能眼泪汪汪地，跟着姐姐一起接受魔仙女王的教导。

　　(二)

　　季边定五岁的时候，被溺爱孙子的奶奶喂成了一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小胖墩。

　　对此，有着同样过去的季边安多次放肆嘲笑，却怎么也无法撼动小季边定对高热量食物的热爱。

　　妈妈边一梅虽然对他的脂肪忧心忡忡，却屡屡在奶奶的强权和小季边定的馋嘴之下，折戬沉沙。

　　有一天，奶奶牵着小季边定从他就读的幼儿园里离开。

　　奶奶在门口给他买了一个阿尔卑斯棒棒糖。

　　当季边定美滋滋地咬着糖果的时候，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从他身边经过，跑到一个小男孩面前，送了几根棒棒糖给一个小男孩。

　　那个男孩白白净净，眼睛很大，却一点都不胖。

　　小小的季边定被这一幕刺激到了。

　　他决定减肥。

　　他也想有人送自己糖果。

　　但此举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甚至让妈妈边一梅也站到了奶奶身边，于是他又继续胖下去了。

　　(三)

　　季边定七岁的时候，经常看自然频道，看多了各种动物的记录片后，他突然喜欢上了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

　　季家对此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天，他又站到阳台，小手扒着到他额头的栏杆，探头对着窗外大叫“嗷嗷嗷”。

　　他姐放学回来看到他又乱叫，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捏着他的脸。

　　他眼泪汪汪地扁着嘴。

　　季边安喊：“季小狗！”

　　他委委屈屈地“汪汪”了两声。

　　他姐又喊：“季小猫。”

　　他又撅着嘴“喵喵”叫了两声。

　　最后，他姐喊道：“季边定！”

　　他哇的一声地哭了起来，心想：他以后再也不要喜欢那些声音了！

　　(四)

　　季边定九岁的时候，热衷于爬上爬下。但是学校管得严，家里面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爬，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着阳台的防盗网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双手。

　　这天，趁着妈妈做饭，爸爸没回来，奶奶睡觉，爷爷出去散步，小季边定偷偷搬着小板凳到了阳台上，哼哧哼哧地往上攀。

　　他温柔美丽可爱迷人的姐姐，这时正好回来，看见他的样子，直接跑过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又抓着他的两腋，把他像撕胶布一样，从上面撕下来。

　　他被撕得哇哇大叫，不停地蹬着双腿，奋力挣扎，最后哭哭啼啼地扑到了木质沙发上的小熊□□身上。

　　他想，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太残酷了，既生定何生安！

　　季边安看着这一言不合就哭的弟弟，对天翻了个白眼。

　　(五)

　　当他十二岁的时候，他和他残暴不仁的别人家的孩子——姐姐季边安，终于变成了一个战略同盟。

　　他们要合作，一起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互相偷渡各种小说。

　　然而，悲哀的是，他的姐姐在熬夜看小说之后，仍旧牢牢占据年级第一，而他这个小渣渣……

　　只能对着学习成绩瑟瑟发抖。

　　(六)

　　季边定十四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女孩。

　　他看多了他姐那副天下第一老子第二的拽样，就特别心水长相温柔、笑容腼腆的女孩。

　　所以，当他看见唐欣欣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啊？

　　像天上的星星都落到了眼睛里，像天使亲吻过她的脸颊，真是可爱得他心都化了。

　　所以他去追求她了。

　　她不久之后就答应了。

　　但是他们正在初三，面临着中考，哪怕他再目中无人，顽劣成性，也得乖乖对着学习俯首称臣。

　　要是考不上高中，二老会打死他的。

　　日子过得很平淡，在他姐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除了课间出来聊聊天，中午一起喝奶茶什么的，几乎没什么太多的相处机会。

　　但是有一天，她突然哭着说：“有人欺负我，我没有借他的钱，他敲诈我……”

　　“我不敢和家里人说，你一定要帮我。”

　　他那时候，沉迷金古温梁的小说，幻想着书里的江湖天下，听到自己女朋友的话，他连查证一下都懒得去查，直接怒发冲冠。

　　那天，他跟着她放学，在路上见到了那两个男生。

　　穿着朴素，一脸正气，一点也不像她口中敲诈勒索的坏人。

　　但他一点怀疑都没有。

　　他们先是吵架，然后动手，她一直在旁边哭。

　　最后，三个人都伤得很重，只有她毫发无损，仿佛置身事外。

　　后来他受了处罚，被带回家闭门思过。

　　可他不后悔，他以为他在伸张正义，他在替天行道，他是英雄。

　　直到他姐季边安着手调查，狠狠教育，他才发现，正邪倒转，对错相反。

　　那个少女是个骗子。

　　她脚踩四条船，她以买练习为借口向自己的男朋友借了几百块钱，却从来没想过要还。

　　而且，她把三人打架的事当做自己的魅力事件大肆宣传，而三个人都是故事里那个为了她不惜一切的龙套，衬托出她的美丽动人和纯洁珍贵。

　　他最后带着伤，把她拦在了学校附近的小路上，亲手扇了她一巴掌。

　　所以后来他根本没交到多少好朋友，更没有过女朋友。因为他打女人这件事，男的根本看不起，女的简直害怕。

　　可他对这件事完全不掩饰，甚至在她到处哭诉的时候，直接承认。

　　他有什么不敢认的？

　　他有什么不敢认的呢？

　　(七)

　　季边定十五岁时候，和一个外校男孩成了最好的朋友，就是借钱给他的前女友的那个男生——谢衡。

　　当时，那两个男生和他一起进了医院。

　　借了钱的那个男生的父母，匆匆忙忙地从外地赶回来，一脸疲惫地对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孩子嘘寒问暖，发现没什么大事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工作了。

　　那时候，他被姐姐教育过后，感觉很不好意思，就偷偷拖着同样鼻青脸肿的脑袋，在门外探头探脑。

　　他看着那对父母拿出黑色塑料袋，沾着口水点着钱，抽出仅存的几张大钱和一些零钱，用粗糙的手塞到那个男生手里，用土话叮嘱他好好学习。

　　季边定那一瞬间觉得特别心酸。

　　所以哪怕到后面，他突然抑郁，他忍不住想要轻生，可一想到二老的脸，他就有了忍受那些不知从何而来、无法排解的痛苦和难过的信念。

　　而除了这些，他还觉得愧疚，他做了错事，他想弥补。

　　所以他主动去和谢衡交朋友了。

　　他们最终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好到可以打电话对着对方毫无缘由地大哭，却不说任何理由；好到愿意管着对方的妹妹，而根本不在乎辛苦；好到即使选择的路渐行渐远，他们依旧一如当初情谊真挚。

　　(八)

　　季边定十六岁的时候，去看了一个图书馆的画展。

　　这个画展，是一个展出作品全都是临摹名作，而展出的重点是让人近距离接触绘画。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些画的美。

　　他是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那一层又一层的凝固的颜料，连两种颜色混在一起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之后，他和家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执：他执意要去学美术。

　　最终，他在表面上屈服了。

　　然而背后，他偷偷通过各种渠道和方法自学。

　　所以他的学习压力很大。

　　他知道自己分心了，但他又如此坚持。

　　他难得如此执着，他不想放弃，他希望兼顾……可一切没有那么美好：他的已经上了好大学的姐姐，成了外人口中对他而言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开始对学习感觉很焦虑……哪怕他停止了学画，他还是感觉很焦虑，完全定不下心学习，而无法专心就更加焦虑……

　　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他焦虑到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失眠。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浑浑噩噩，心里像有火在烧，一直烧到脑袋，烧得他头疼，疼得他又开始心痛。

　　他的失眠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外在表现，之后却越来越严重，眼下青黑，肤色暗黄，还冒出了很多痘痘，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济，萎靡不振。

　　家里越来越安静，两个职业都是教师的人，甚至不敢在家里谈论学习。

　　有一天，他晕倒在桌子上，被老师同学送到了校医室。

　　后来，他得到了两天假期，用来休息。

　　当他再度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觉得他看起来情况好多了。

　　可暗地里，他偷偷网购洗面奶、精华、面膜、眼霜等等各种护肤品来，掩盖他因为睡眠不足，忧思过多导致的气色差。

　　他还是活得很累，却并不是活不了。他还是会有突如其来的悲观情绪，却并不是渡不过去。

　　还过得去就过吧。季边定想。

　　剧情需要，不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