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出演》八千理

14、chapter 14

　　谷雨回到房间，见郑珠已经躲进了被子里，倚在床头研究明天的通告单。
　　鹿峰镇的夜晚寒气逼人，谷雨此刻却手掌发热，心跳快得厉害。

　　“谷雨姐你回来了？”郑珠不在意地问。

　　直到没等来她的声音，郑珠才略带疑惑地抬头，见谷雨还楞楞地站在门后，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谷雨姐？”郑珠再次扬声，“你怎么了？”

　　谷雨回过神来，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几度想要开口，最终却只是懊恼地叹了口气，钻进洗手间洗漱了。

　　次日清晨，谷雨早早就去了旅店后院用早餐。
　　饭厅是剧组临时搭建的，虽然条件不能和前段时间的酒店相提并论，但跟组的师傅做菜手艺不错，谷雨每天都能吃到简单却美味的饭菜。

　　郑珠去了三楼找张岑，谷雨便独自找了个正对门的位置坐下。
　　抿了几口粥，见大家陆陆续续地进了饭厅，可顾怀尺还是没来，平常走在最后的张岑和郑珠也已经出现。

　　谷雨咬了下唇，眼睛注视着门口。

　　“在等人？”张岑放下餐盘，在谷雨对面的位置坐下。
　　“没有啊。”她收回视线。

　　“嗯。”张岑似乎对她的答案并不关心，兀自喝了口豆浆，又说：“对了，今天顾怀尺不来吃早饭了。”

　　“为什么？”她瞬间便问出了口，又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便低着声音解释：“我是觉得好奇，不吃早饭待会儿怎么工作呢？”

　　快过年了，剧组为了争取大家春节能回家团聚，最近每天的拍摄场次都增加了不少，主演的任务更重。

　　张岑不动声色地看了谷雨一眼，又低下头搅动并不存在沉淀的豆浆，“哎，他今天有个伤口特效妆，化妆的时间有点长，就没什么时间吃早饭了。”

　　谷雨知道今早拍摄的是男主沈嘉毅受伤的戏，但没想到化妆居然从现在就开始了。

　　“哎，其实啊，干演员这行虽然有钱赚，但那也是拿身体换的。”张岑满脸愁容，竟开始和谷雨谈起心来，“我和顾怀尺在大学就认识了，他这几年没少熬，每次都是胃疼得受不了了才去医院。”

　　谷雨夹小笼包的手顿了下，没夹起来。

　　“咱们现在住在这小镇上，要是他真熬出什么问题那该怎么办呀！”说着说着，张岑还着急了，“我劝他又不听，偏偏这时候江林还去了县里办事，都没人给他送饭。”

　　谷雨放下手里的筷子，犹豫了会儿，才说：“要不我帮顾老师带点吃的吧，生病了就得耽误工作了……”

　　谷雨话刚说完，郑珠正巧也走了过来。
　　她将手里的手抓饼递给张岑，没好气地小声抱怨：“大早上的吃什么手抓饼，害我等这么久，腻死你算了！”

　　“你在说什么？”张岑问。
　　“没什么，我刚听你们说谁生病了，严重吗？”

　　谷雨：“不是，张导说顾老师没时间吃饭，怕他胃疼，我一会儿正好有空，顺便给他带一点。”

　　郑珠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谷雨姐，你一会儿不是要和副导商量下午群演的戏份吗？哪有空了……”

　　谷雨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有一种心思被揭穿的窘迫。

　　郑珠：“你别不好意思拒绝，不如我帮忙带给顾老师吧。”

　　张岑也是一愣，眼疾手快地敲了下郑珠的头，“你懂什么，和副导交流群演的戏份不得上楼拿剧本啊！”

　　说完，他又对着谷雨扬起笑脸，“谷编，我和郑珠还有点事要说，我们就先走了，你一会儿记得帮顾怀尺带点饭啊。”

　　谷雨在饭厅打包了三份简易的早餐，又想到顾怀尺可能化妆不方便动，便去取餐的位置拿了饭勺和吸管。

　　顾怀尺化妆的地方就在之前开会的“会议室”，化妆组的两个老师正弯腰在他脸上捣鼓着。
　　谷雨走近，见他嘴角已经挂上了淤青，两颊和额角上都是严重的伤口，化妆还没完成就已经带着几分逼真，再加上顾怀尺一早就被拉来坐在化妆镜前了，神色还恹恹的。

　　谷雨思绪跳了跳，某一刻竟真觉得自己是来给病人送饭的。
　　如果可以忽略此刻房间的布局的话。

　　“谷编剧，你怎么来了？”扎着丸子头的化妆师最先发现她。

　　“我刚听张导说你们没时间吃饭，就顺便给你们带的。”谷雨将其中两份递给她们。

　　顾怀尺从化妆师跟她说话的时后便注视着她了，见她手里拿着早餐，又暗自勾了下唇。

　　两个化妆师轮流吃着早饭，谷雨插好吸管，将豆浆递给顾怀尺，“顾老师，你先喝点豆浆垫垫肚子，等妆化好了再吃点其他的。”

　　说着，她将剩下的早餐放在了桌上。

　　“谢谢。”顾怀尺接过豆浆，手心被温暖，“你吃过了吗？”
　　谷雨点点头。

　　两人默契地静了片刻，化妆依旧由还没吃饭的化妆师进行着，柔软的化妆刷不小心刷过顾怀尺浓密的长睫，他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脸上“伤痕累累”却依旧没有影响他的魅力，谷雨通过化妆镜打量他，不由开始动摇。

　　她真的要试着去靠近这个人吗？温柔帅气、万众瞩目，如果不是因为偶然接触了这次的工作，他们大约就是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谷雨？”顾怀尺见她看得入神，疑惑着叫她。
　　“那个，大家慢慢忙，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出了门，走过转角，谷雨又放缓了脚步，忍不住唾弃自己的胆怯。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对于感情很迟钝，在学校，她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看见大家在分别时拥抱痛苦，她便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冷漠了。

　　爸爸去世，她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但在那之后，她好像再一次变成了按部就班生活在牢笼里的躯壳。
　　直到顾怀尺出现，他的关心和照顾，她和他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
　　谷雨能够肯定，他就是特别的。
　　好不容易才出现的……

　　想到这，谷雨转身就要回去，走到门前，又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到恰当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又再次返回。
　　于是她立刻回房间取了剧本，才又回到化妆的地方。

　　因为要配合化妆，顾怀尺的头只微微偏了一下，“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房间去拿剧本了，一会儿要用。”她举起手中的剧本示意，顿了下，又接着说：“顾老师，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现场吧。”

　　顾怀尺挑眉，感到意外，“嗯？”

　　“你脸上的妆，我怕会吓到其他人……”谷雨抿着唇看他，“但是，我跟你一起的话，就可以帮忙解释！”
　　顾怀尺轻笑，“好。”

　　一路顺利地到达剧组现场。
　　谷雨在一路上的作用，仅仅是在出旅店的时候昂首挺胸走在他的身边，婉拒了杨老板的关心，再护送他上车，到拍摄现场后，大家都知道是特效化妆，自然不会过多惊讶。

　　想到这儿，谷雨尴尬起来，郁闷自己找借口的水平太低。

　　拍摄现场的人比前几天更多一些，喧闹之间，谷雨隐约听见了耳熟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那人和一众群演站在一起，正对着谷雨招手，除了江锐宇还能是谁。

　　“美女！”江锐宇压着声音接连叫了好几声，见没人理他，又改口叫她的名字，“谷雨！”

　　谷雨不得不看过去。

　　“谷雨，你怎么才来？刚刚一直没看到你，还以为被你骗了呢，问了下你们的工作人员才知道，原来你是编剧啊！”江锐宇咧嘴笑着，拱手拜了拜，夸张地说：“失敬失敬！你可太厉害了！”

　　谷雨一时有点头疼，不用看都知道，顾老师此刻肯定正怪异地盯着自己，他会不会认为她在外面吹牛啊……

　　她悄悄抬眼，好家伙，顾怀尺果然看着自己呢！脸色看起来还不太好。

　　谷雨忍不住过去拽住江锐宇的衣袖，将他带到了一边。
　　“你怎么来了？”谷雨拧着眉头问。

　　江锐宇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谷雨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穿的是剧组准备的群演服装。

　　“我也来演戏啊。”江锐宇神气地将手背在身后，“群演挺好当的，我报名当天就通过了，听说我演的这个角色戏份还挺多。”

　　谷雨看了眼他拿到的群演角色，果然戏份不少，估计是审核的人看上了他的脸和年纪。

　　谷雨：“那你的快递店怎么办？”
　　江锐宇满不在乎，“小问题，反正几天也等不来一个快递，我抽时间给他们送到家里去就好了。”

　　现场快要开拍了。
　　顾怀尺见那边的两人还在聊着，忍不住问一旁的副导：“跟顾编剧说话的人是谁？”

　　刚刚听他说了几句话，虽然普通话比镇上的人标准很多，但字字句句间还是能听出彭城的口音，应该是镇上的人。

　　副导正忙着给群演发道具。
　　“那个啊，”他有点近视，略微眯着眼才看清，“那是刚找来的群演啊。”
　　“怎么了，顾老师？”副导见他脸色有点严肃。

　　顾怀尺听见张岑出声让大家开始准备，谷雨听见声音也向这边走来。
　　他这才收敛了不悦，沉着声说：“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