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香短篇》Yosii

20、Ｌｉｇｈｔ

　　金发男人眨了眨眼睛，看清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时间是傍晚过後还未入夜，树林中的光线已经率先暗了下去，不过那家伙戴着一顶大半是白色的帽子，在一片黑暗中煞是耀眼，仿佛它就是某种发光体。
　　这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岛屿，在夕阳残红的光芒中出现得悄无声息。岛身细长仿佛蛇的形状，前半段是巍峨高耸的山峰，随着岛屿的走向渐渐低缓，最後安静地浸入海水。说它奇特并不是因为什么形状——这不是什么稀有地形——而是因为在航海士手腕上的指针，三根针没有任何一根指向它。
　　不顾任何人的劝阻，戴草帽的船长已经嚷嚷着冒险跳了下去。当然，无人阻止变相成了一种鼓励，厨师先生甚至为他准备了海贼便当。虽然马上就要到入夜，但看起来路飞不爬到岛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娜美，乌索普，布鲁克还有乔巴决定等天亮後再去岛上，索隆被几人一致要求留下看船。除了这几个，余下的人都选择了登岛。明明只是一条直线的岛屿，越过最近的山峰後就莫名其妙出现了好几条路。走哪里无所谓，大概最後都要殊途同归，大家也就选择了不同的路。最终山治发现和自己走上同一条路的是那位同盟船长特拉法尔加罗。
　　金发男人将注意力放到身边，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值得在意的果实或者野兽，可以拿来当食材。
　　这一路上简直平淡得要死，没有一丁点值得在意的东西。没有食材，也没有任何危险，怎么看都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无人岛而已。眼看就要走到岛屿尽头，前方的医生突然停下了脚步。两人距离并不算远，山治很快就来到他身边，也跟着停下了。

　　这不是座无人岛，这是山治的第一想法。因为出现在前方的东西，应该是个地下室。由白色石头垒起的方形入口以及那些向下的石阶，一看就是人工修葺的。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非常轻柔，几乎一出现就会随着夜风飘散在空气中。
　　“黑足屋，这是在邀请我们下去呢。”
　　山治侧过头，看到医生黯金色的眼底划过一丝光芒，在渐渐深浓的夜色中显出一丝妖异。
　　“也许吧……”金发男人甩手将打火机点起来，在一点光线都没有的地下得用它才能照明了。他举着打火机，沿着石阶走下去。
　　豆大的光芒照不到太远的距离，更多的空间都湮没在未知的黑暗中，两人谨慎地向下。
　　“等等。”罗突然叫住了山治。他伸手攥住金发男人的手腕，向身侧挪了一下。被照亮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按钮，写着「照明」的字样。
　　应该不是什么机关，只是灯而已。医生伸手按了下去。不过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兴许线路早就坏了。”山治耸耸肩，继续走下去。
　　这条地下通道并不算陡，始终以一种平缓的角度向下延伸。不过它非常长，两人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到头。
　　山治突然饶有兴趣地问他。“你猜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走到海面下方了？”别忘了，入口就是距岛屿尾端不远的地方，他们与海平面已经相当接近。
　　“大概是。”罗的腔调一如既往的淡然。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明亮起来，隐隐约约现出一座白色的城镇的轮廓。金发男人考虑了一下，阖上了打火机，果不其然那座发光的城市还在。山治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场景，一侧目间突然发现身边那个男人的神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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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下视线的时候他看到罗死死攥着拳，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罗？”
　　他们并没有再向前，可那座泛着白光的城竟然越来越近，像是扑面而来的某种挂画。即使驻足不前也没办法逃避。
　　“为什么会这样？”医生自言自语着，脸上神色也开始阴晴不定。
　　“什么？怎么回事？”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阿……”山治愣了一下，从语气已经听出那地方对于罗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乡，“那，是不是需要我回避？”金发男人伸出手将打火机递过去，也许前面还有用得到的时候。至于自己的回头路，毕竟已经走过一遍了，摸着黑再走一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希望别人知道的隐私。而随意探听别人的过去也不是他的喜好。
　　罗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又过了许久他才按下了金发男人的手。“那都是些应当抛下的东西。不用刻意避开，我们继续走吧。”
　　山治看着罗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向前，背影一如既往的坚定，脚步也一如既往的沉稳，突然觉得左边心口那个地方微微一跳。

　　很快，金发男人就看到了小时候的特拉法尔加罗。帽子是两年前初次见到他的那种款式，一眼就能认出来。小时候的医生正学习，桌上摆满了厚重的书，为他辅导的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吧。超乎想象的好孩子阿？山治眨了眨眼睛。身边的本人则根本不去看，只是安静地向前走去。
　　罗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其他人分享这段过去，哪怕是自己的伙伴。眼下跟着自己的虽然是草帽海贼团的人，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些同盟的信任程度，几乎可以等于自己的伙伴了。在所有人中，黑足屋是最聪明的那种。更何况草帽海贼团的行事风格一向光明磊落，罗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揪住这些内容大做文章。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金发男人聪慧过人，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那座美丽的城市才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快乐，人们很快就绝症缠身。山治从那些画面中看到了罗的妹妹，他可以断定罗是个好哥哥。直到……罗的父母双双被杀，就在他的眼前。屠城的惨剧不可避免地发生。躲在一群死人冰冷的肢体中，只有一个孩子逃了出来。
　　山治忍不住咬紧牙关。他从未想到身边这个近年来风生水起的海贼船长会有这样的过去。
　　接下来是年幼的罗找上了唐吉坷德的海贼团。金发男人走马观花地看着他在那群人中间，表情阴郁，一副随时要复仇的样子。那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在这些无言的画面中，山治已经看到了他的心计与城府，以及不顾一切的赤裸裸的杀意。他与身边的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你那时……在想些什么？”
　　“怎样杀掉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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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把「杀掉更多的人」当人生目标了。”否则「死亡外科医」这个名号一定会比现在更恶名昭彰一百倍。
　　“人都是会变的阿，黑足屋。人生目标，也是会变的。”
　　关于罗的过去仍在继续。山治发现了另一个行为乖张的男人，似乎相当的滑稽，他的事情却在罗的过去中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那也是唐吉坷德家族中的一员。没有解说，有些内容他开始看不懂。唯有随着时间的流逝，病症如何在罗的身上渐渐显现，山治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他感到安心的是现在这家伙肯定痊愈了，否则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那个男人抓着罗离开了唐吉坷德。他们两人乘着一艘小船在各地辗转求医。每到一家医院，等待着他们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惊惶，报警，告密，甚至杀戮，医院本该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这些背道而驰的事情却一次又一次上演着。每一次的经历都像是把尖刀，血淋淋地插进罗的心脏。
　　山治看到医生攥着鬼哭的那只手，青筋一点点跳起，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那些人是不对的？不管怎样你总算得救了？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看待你？在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特拉法尔加罗一个人身世凄惨，自己没能在那时帮助他，也没能帮到更多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刻拿着些不痛不痒的句子宽慰他？
　　带着罗出海的男人竟然抢到了一枚恶魔果实。就算没有声音，山治也知道那一定是手术果实。结果超乎想象，罗得救了，那个男人却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唐吉坷德的手里。电光石火间，山治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那么执着于唐吉坷德的死活。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将自己的性命也一并押上的理由。
　　是复仇。

　　在接下来的场景中，特拉法尔加罗逐渐成长为红心海贼团的船长。他身处的环境终于开始熟悉，到两年前夏波第群岛的匆匆一瞥，再到庞克哈萨德冰火各半的轮廓在接近，最後来到满是虚伪呼声的德雷斯罗萨。作为当事者，金发男人几乎都不用再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桑尼号离开铁桥後，医生眼见性命不保。
　　“你这家伙简直是白痴。”山治突然说。
　　“阿？”罗拧起眉。
　　“和我一样的白痴。”金发男人补充，他抬起视线，毫不退让地迎上医生那对暗含愠怒的眼瞳，“你知道在我加入海贼团之前，路飞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他笑了一下，“当时他扯着我的领子说，「别人要你活下来，你却要去送死，这是懦夫的行为！」……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扯着你的领子说这句话？”

　　回顾结束，来自于场景的一切光芒都黯下，两人重新站在黑暗中。一时间只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有什么东西从那些言语够不到的地方滋生出来，在无光的地方生长出难以估量的形状。直到「咔嗒」一声清响，打火机的红光重新亮起。
　　“喂，回答呢？”山治问他。视线中，那个男人也扬起了嘴角。
　　“还真是草帽屋会说的话呢。”特拉法尔加罗笑一下，“让後辈说教，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我可以向你起誓，黑足屋，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起誓？真狡猾……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金发男人嘟哝着向前走去。
　　医生盯着他的背影，以及不知道想起什么而有些别扭地抓了一下头发的动作，突然觉得一路走来自己的暴戾和焦躁全部烟消云散。这个金发的家伙，好像可以在一直以来的黑暗中，为自己带来一线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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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奇怪的是他们走的这条通道似乎还在一路向下。毫无征兆地，在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这世上没有什么门是特拉法尔加罗打不开的，他们轻而易举地来到门外。非常意外地，两人发现自己站在半山腰，而且就是他们登上这座岛後最先攀登的那座山。从空间角度来讲除非他俩绕了地球一周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到这里。但「看到别人的过去」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非常不科学了，于是空间扭曲什么的也就没人在意了。
　　反正这里是伟大航道，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们两个居然是最晚回到桑尼号的。一打听下，似乎其他人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也都见到了别人或自己的过去。弗兰奇是独自一人走下来的，罗宾看到了路飞的过去，桃桃自然是跟着自己老爹走了一路。
　　似乎真的没什么危险，当下除了值夜的布鲁克，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对这座岛好奇的家伙可以等第二天白天再去走一圈。但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第二天一早这座岛屿就离奇消失了。没错，什么预兆都没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没有一点声音！就要天亮的时候，我偶然从瞭望台向外看了一眼才突然发现，四周只剩下海水了哟嚯嚯嚯！”骨头向大家描述着自己的见闻。
　　“这座岛屿的存在究竟有什么含义呢？”历史学家露出一脸深思的神情。
　　“也许是提醒人们要正视已经发生的事情。”特拉法尔加罗抱着双臂接下了她的话。虽然具体看见了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但完全可以猜到，过去或多或少都发生过不怎么开心的事情。
　　“说得真是SU——PER正确！身为男人绝对不能逃避自己的过往！”弗兰奇摆开一个SUPER的姿势，引得小鹿和骨头连声附和。
　　“是阿，”山治瞥一眼罗，“还有以後别走上歪路什么的吧？行了先不讨论了，都来吃早餐吧！粥就要凉了。”厨师先生招呼着，下一秒自家船长已经风一般冲进了餐厅。
　　眼见其他人都已经一窝蜂般地跑向餐厅，那位同盟船长还站在那里不知道琢磨些什么。山治过去招呼他。“罗，有你的饭团。”
　　“别走上歪路吗？”医生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从帽沿下打量着金发男人，“我能走上今天这条路，黑足屋，你们草帽海贼团也是功劳不浅呐。”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海贼同盟。”山治毫不犹豫地点头，“万一你真的走上歪路，当心路飞第一个把你打飞。”
　　罗低声笑起来。
　　“是吗？那还真是不太好办呢。但是……”说着，他伸手拽过山治的手，一直拽到唇边轻轻一吻，在金发男人的目瞪口呆中，医生露出一个危险十足的邪气笑容，“我可不怕与草帽屋对敌，在这件事上。”
　　在……在……在这是个什么的事上阿？！

　　“饭团很好吃。”
　　怔愣中，那个让自己心跳过速的罪魁祸首就这么施施然地离开了。看着餐厅门关上，山治这才开始手足无措地抓头发。
　　“等等阿这个状况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餐厅中，娜美诧异地问走进来的同盟船长。“外面山治君在喊什么？”
　　“谁知道呢，我夸奖了一下饭团，他高兴过头了吧？”特拉法尔加罗特别淡定地坐了下来，开始享用这份专属于自己的早餐。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