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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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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过了午时,因疲惫而昏厥过去的唐墨言被同样疲惫但仍清醒的夏卿岚抱回厢房。夏卿岚亲力亲为,为唐墨言清洗了身子,将他抱到床上,将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后还吩咐下人熬好粥温着,随时送来。
待到唐墨言辗转醒来,夏卿岚立即命人送来食物。唐墨言见夏卿岚就在一旁,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他脑中一片空白,瞬间恍惚……
“墨言,先喝点水……”
夏卿岚倒了满满一杯水在床沿坐下,伸手想扶起唐墨言,唐墨言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床顶,没有任何反应。夏卿岚也不甚在意,径自扶起唐墨言,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由于这个动作牵动到唐墨言身后的伤口,他轻轻痛呼一声,又在反应过来后强压下声音。夏卿岚一手贴在他的背上将真气传入他体内,一手将杯子贴着他的唇,将水一点一点送进他口中。
就在此刻,唐墨言雷厉风行般将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地插入夏卿岚的右胸!同时双眼恢复神采,精光四射,凶狠地瞪着夏卿岚。夏卿岚没动一下,拿着杯子的手只是微颤一下,继而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墨言,还要喝么?”
唐墨言并不言语,又挥出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夏卿岚身上,夏卿岚竟不闪不躲,完全受下这一掌。嘴中泛起腥甜的味道,鲜红的液体沿着嘴角留下,夏卿岚抬手轻轻一蹭,袖口上便红了一片,但血没再溢出。夏卿岚将杯子放回桌上,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鲜血在瞬间浸湿了胸前的衣物,夏卿岚连点身上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了出血。略略处理过伤口,夏卿岚端起装了清粥的瓷碗又回到唐墨言床边,舀起一勺粥递到唐墨言嘴边。唐莫言依旧恨恨地瞪着夏卿岚,双手紧紧攥着拳藏在被子中,但他这次却无法出手,即使他知道夏卿岚不会反击……忽地,耳边回响起夏卿岚曾对他说过的话——“你要我的命,我便给你”——夏卿岚没有骗他,只要他愿意,就现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置夏卿岚于死地……
但……夏卿岚为什么不折磨他!为什么不将他像扔一件废物一样在那之后扔出罗浮宫!为什么对他的攻击不做任何抵抗!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无法下手……
“墨言,你要吃点东西。”夏卿岚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中的勺子就在唐墨言嘴边。
唐墨言气极,手一挥,将碗勺一起扫落在地上。叮呤桄榔一阵响后,瓷片碎了一地,粥也全洒了。
“墨言,你不喜欢吃么?我让厨房重新做……”
夏卿岚转身对着门外喊道:“白芍!”
随即一个如霜一般的人儿轻盈地步入屋内,甚至连推开门时都没有任何声响。
“岚主子。”
那人始终低着头,教人看不清明他的容貌,只有那如流水般清澈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唐墨言有些发愣,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见过……
“白芍,叫厨房重新炖一锅粥来,换种花样。”
“是,主子。那……白芍先退下了……”一身白衣的人儿正想退出屋子,却不知为何迟疑了动作,像是发觉到什么,蓦地抬起了头!
“岚主子!您受伤了!?”白芍边喊着边跑到夏卿岚身边欲将扶他。
唐墨言望向那张白璧无瑕的脸庞,左眼角旁那状似半朵芍药的疤痕……彻底僵在床上!那是……那本是鸢弦的小厮!
六年前
慕容鸢弦14岁,唐墨言同岁。当时他们都是月华宫中的小主子,老宫主膝下无儿无女,收养的两名义子便是慕容鸢弦与唐墨言。
慕容鸢弦那一年得了一名小厮,对于月华宫的小主子来说,奴才侍婢当真可说是数之不尽。这名小厮,有些与众不同,那双眸子熠熠生辉,不像是从小便开始做着奴才的。脸庞白皙嫩滑,但那双手却略显粗糙,凭这才能断定那确实是个奴才。慕容鸢弦容貌已是上等,说是绝色也不为过,不能说是男生女相,但确实是带着三分妖娆,天天看着自己举世无双的容貌看人便也要求高些,身边的侍婢奴才无不是精心挑选,容貌个个是上品,现在眼前那目露倔强的小童也可算是容貌出众,这才入得了慕容鸢弦的眼。
“鸢弦主子。”小童开口,声音动听悦耳。
话音刚略,原本在一旁恭敬地伫立着的一名侍婢飞身到那小童面前,扬手狠狠地扇下,那小童立刻向后仰倒在地,脸上高高肿起一片,嘴中不断溢出鲜血……
“下贱的奴才!谁准了你直唤主子的名讳!”侍婢大声呵斥道。
唐墨言在一旁看着,对于鸢弦他是知道的,这是很平常的事,他心里也知道这么对待手下的人有些过分,但却也不打算阻止,只是暗自叹息:“鸢弦便是这样的……”他确保自己的声音能不被任何人听见,才重新将目光调回到慕容鸢弦身上。
小童努力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子,跪在地上沉声道:“奴才该死。”
慕容鸢弦从头到尾都没看那小厮一眼,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一件物什,是死物,不值得一看。慕容鸢弦的近侍见自己的主子这般反应,便知那小童定是不和主子心意,将来必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慕容鸢弦喝完最后一口茶,头也不回地离开,唐墨言跟在慕容鸢弦身后随即也离开。那跪在地上的小童无法起身,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不能起来,跪着是他唯一能做的。他的主子甚至连名字都还没有给他取就离开了,那么他从此刻开始便没有名字,一辈子都不能有……
他搬进了慕容鸢弦的启馨殿中,从那天开始,他便过上了无法想象的生活,启馨殿中的所有人都将他当作不存在一般,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慕容鸢弦也从来不传唤他,他什么都不用做,他什么也不能做……每天只能到厨房偷些剩菜剩饭果腹,他睡的小屋中只有一些简单的器具,两床被子,一床冬天盖,一床夏天盖,衣服也就那么两三件,冬天的时候将衣服全都套上,勉强不用挨冻,就这样“死”在启馨殿中。这样的生活一直过了两年,知道两年后,慕容鸢弦16岁生辰那一日……
那一日老宫主有要事并未回宫,便派了他最得力的心腹给慕容鸢弦送来贺礼,慕容鸢弦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眉开眼笑,殿中的奴才们都还没见过主子如此欢愉,都偷偷猜想那名男子是何人。那一日唐墨言早早来了启馨殿,他心中也是万分欣喜,不过这是因为他能在这一天和慕容鸢弦亲近些。
夕阳渐沉,传言中说是老宫主的心腹男子也迎着晚霞来到了启馨殿……
那容貌……举世无双……要说能与其媲美的,这世上估计除了慕容鸢弦也无他人了。
男子面对慕容鸢弦,态度稍显傲慢,仔细看,还能从那眼神中看出稍许轻蔑。
只听得慕容鸢弦唤道:“卿岚!”便急急走到那男子身边,边走边与那名唤卿岚的男子说着话,不过那名男子显然不愿多说,只是随便敷衍两句,放下贺礼便欲离开。唐墨言坐在大堂中,看着慕容鸢弦围着那名男子寸步不离,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卿岚,你去哪儿?”慕容鸢弦很是疑惑,因为夏卿岚似乎正向着下人的后院走去。
“我要一个人。”夏卿岚只说了这五个字,便径直走到了一件破败的小茅屋前。
“这里……有人住?”慕容鸢弦看着眼前破到不能再破的屋子,语气中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成分。
唐墨言立即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夏卿岚对着门扉紧闭的屋子说了句:“出来。”
屋子里没有动静,夏卿岚毫不犹豫地冲进屋内,打横抱起屋内的小童,小童一脸诧异,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夏卿岚将小童抱出屋子后便绝尘而去……
这是唐墨言第一次见到夏卿岚,那个倾国倾城的影子很快便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但他不知道,自己却被刻在了一份记忆中,延续了六年之久……
踏出启馨殿,外面早已备好了马车,夏卿岚将小童抱上马车,那名小童蜷缩在夏卿岚怀中,开始不知所措,但他倔强得连抱着他的人是谁也不肯问,自暴自弃地闭起双眼。
“我看你是懦弱不是倔强,传言确实不可信。”夏卿岚无所谓地说着。
那小童一听,立刻来了气,两年来无人问津的寂寞、无助、愤怒在一瞬间爆发!
“我是启馨殿的奴才!你是什么人!随便将我带出!倔强?哼,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并不关心!你要把我怎么样随你的便!你应该在外面听说过,我在启馨殿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不……不对!我连人都不算!”小童说完,稍稍喘口气,接着说道,“呵呵,怎么样?像我这样的东西你要来又有什么用!”
夏卿岚闻言,重重扇下一巴掌,小童被打得偏过头去,这一巴掌可不是虚晃,十足的疼。他撇撇嘴,他早就被当作不存在,起码现在还有个人肯打他,他还有什么能抱怨?
“白芍!你死在启馨殿了么!”夏卿岚重重吼出一句。
小童怔住了,不能回应……
“白芍,你以后就是白芍。”夏卿岚淡淡地陈述着。
小童听后,全身不受控制地大幅颤抖起来,声音还来不及发出,眼泪就开始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夏卿岚一把将那颗小小的头颅按进怀中,拥紧了瘦小的身躯,低声道:“就这么哭,不会让人听见。”
白芍听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紧紧抱着夏卿岚使劲将脸贴在他胸前死命地放声大哭,仿佛是要把两年的辛酸都用眼泪冲刷干净……
白芍从此成为白芍,这世上唯一的跟随着夏卿岚的白芍,他依旧没有名字,他只是白芍……这两字是夏卿岚给他的诺言——你以后就是白芍……
后来过了很久,白芍有一天问起夏卿岚如何得知他的存在,夏卿岚淡淡一笑,说道:“那天,我听见那个人说了一句‘鸢弦便是这样的’。”
白芍聪颖过人,听后便知道那天便是他第一次去见慕容鸢弦的日子,就是这句话让夏卿岚存了一份心,查到了他。但是他当时不明白,那个说了这句话的人到底是谁,竟让凡事都波澜不惊的夏卿岚特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