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树上有只猹

2、那条不确定的线索（已改

　　“几年不见，你的风格倒是一点都没变，”她哂笑道，“还是这么见不得人。”

　　“您说笑了，”黑影声音沙哑，带着不属于人的阴冷与压抑的恶意，开口道，“属下身为厉鬼，本就见不得人。倒是您，这几年愈发像主人了。”

　　“有话快说，别拿他来恶心我，”路任嘉冷下脸，“我没兴趣跟你在这废话。”

　　似乎是听到什么冒犯的话语，黑影猛地扩张，似要将眼前人彻底吞噬，却在路任嘉嘲讽的眼神中猛然惊醒，以更快的速度收缩回去，露出略显瘦削的身形与那非人的面貌。

　　“主人他，一直注视着您，”他身形佝偻，语气低微，“我们希望，您能够回来。”

　　不远处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整栋楼寂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路任嘉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与记忆中某处的重叠。

　　忽的，她笑了。

　　“要我回去，好呀。”她眉眼舒展，笑容明媚，说出的话却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恶意，“只要他把那三个人的命还来，再下到地府永世不得超生，我就答应你呀。”

　　“从签订契约到交易达成，我们都不曾强迫过任何人，这是他们自愿付出的代价。”黑影叹了口气，“就算他们都把您当成异类，您还是如此偏心人类。”

　　“偏心，”她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也是人类。”

　　黑影没有回话，它直起身体，逐渐恢复成最初见面时的模样，开口道:“主人的意思我已带到，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以及，请您小心那两位人类，他们不是什么善茬。”

　　它微微躬身，身形逐渐变淡，直到彻底与灰白色的背景融为一体。路任嘉注视良久，最终，闭上双眼。

　　还是这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路任！你没事吧？”

　　就在路任嘉因为太过熟悉的场景陷入恍惚之际，一道焦急的声音直直冲进她脑海，还未等她回头，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死死拽住，一个熟悉的脑袋径直撞到她怀里。

　　“咳咳，”她踉跄几步，倒吸一口凉气，“本来没事，现在有事了。”

　　“我那不是着急嘛，”赵环燕稍有心虚，很快转移话题道，“我一回教室就听其他人说有两个奇怪的人在问你的事，又看到你不在就赶紧出来找你了。怎么样，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只是他们想从我这里确认些东西，还算不上什么大事。”她理了理衣领，顺手接过王裳手中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抬腿往教室走去，“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回教室。”

　　没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梯间右上角正在运作的摄像头。不过片刻，她侧过头，压低声音问道:“带手机了么？”

　　王裳摇了摇头，她家教颇严，这种明显违反校规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做。赵环燕则眨巴眨巴眼，小幅度而又快速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没监控的位置把手机关机，这几天最好也不要开，等事情结束再说。”她语速飞快，又见赵环燕表情疑惑，似要开口询问，她抬手摁住她的头，“还只是一个猜想，但我不敢赌，你先照我说的做，等我确定了自然会找个机会跟你解释。”

　　“好。”

　　赵环燕迫于头顶的压力，不得不点头答应。不过她一向信任眼前人的判断，所以也只是难过了片刻，就很快被似乎能知道什么不得的大秘密的兴奋感笼罩，走路也一蹦一跳，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去，这让王裳和路任嘉不得不一人摁住她一边，好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异常。

　　等回到教室，时间已经接近午休结束，教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议论声热烈而又嘈杂，路任嘉无视那些时不时偷瞄她的眼睛，带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领着两人回到座位。

　　借着桌椅的遮挡，赵环燕迅速掏出手机关机，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连手机卡也取了出来，塞进花里胡哨的手机壳里以防丢失。路任嘉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不觉有些无语，但听着自己肚子咕噜叫的声音，她选择先吃饭。

　　待饥饿稍有平复，她迎着两人急切的目光，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刚才，我见到了一位‘故人’。”

　　“故人？”赵环燕面露疑惑，她看了看路任嘉，又看了眼正皱眉思索的王裳，忽的反应过来，音量不受控制的增大，“你是说——”

　　“小声点，”注意到周围隐晦的目光和支起的耳朵，路任嘉略感头疼，“要不要我去广播室借个喇叭给你，好让全校的人都觉得我们有病？”

　　“这不是一时激动嘛，下次不会了不会了。”赵环燕吐了吐舌头，小声道。

　　路任嘉斜她一眼，见周围人还注意着这边，她又开始不紧不慢地吃东西，赵环燕虽然着急，但也知道是自己引起的问题，只好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直勾勾地盯着路任嘉吃饭。

　　路任嘉实在被她盯得受不了，随手拿起一袋方便面塞她手里，压低声音道：“吃东西去，之后不准说话。”

　　“哦。”

　　赵环燕干巴巴的应了声，见路任嘉半是无奈半是默许的准备继续说下去，她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忍不住“嘿嘿”两声。

　　路任嘉一个没忍住一手摁她头上，把她摁到头抵在桌上没法开口更没法看着她才解气。王裳低笑两声，解围道：“那‘它’来找你，不会对你不利吧。”

　　“它还没那个胆子，不过它来了就说明另一个人也来了，之后大概会很麻烦。”她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击起来，“这件事，恐怕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你是说……”

　　路任嘉点了点头，王裳见状沉默下来，她侧过头，目光看向窗外，低声问道：“就没有办法能制止他么？”

　　“有。”

　　路任嘉忽然说道。

　　“不行！”

　　王裳猛地看向她，赵环燕也停止捏方便面，一双杏眼睁得溜圆。路任嘉看了眼周围被吓一跳的同学，抬手摁住太阳穴咬牙道：“忽然觉得学校广播室可能不适合你们，要不要我去找个电台给你们喊。”

　　“咳，没事，对不起。”王裳迅速冷静下来，对着其他人道歉并转移话题道，“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你不要逞强。”

　　“他们对付不了他，如果你想彻底结束这类事情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但如果只是要结束学校里的事，那就很简单了。”她瞥了眼窗外，上午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黄色的警戒线宣示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找到他会来这里的原因，然后——”

　　她拿起笔，在本子上重重一点，王裳眉头一跳，问道：“你又准备一个人去？”

　　“怎么可能，”看着王裳和赵环燕不赞同的深色，路任嘉轻笑一声，“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我只要当个‘无辜’被卷入的路人就好。”

　　“他们会信？”王裳略松口气，却仍旧有些不放心，她看了看周围，凑到路任嘉耳边，用仅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如果那些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他们绝不会相信你。”

　　“他们不会知道，如果那家伙没骗我的话。”路任嘉反应平淡，转过头便看见赵环燕一脸好奇，却强忍着不敢开口的可怜模样，她没忍住笑出声，在收获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瞪视后，她整顿表情，转移话题道，“燕儿，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赵环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直起身子贴近路任嘉，小声而又急促地说道:“什么什么，你说你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路任嘉不适地推了推靠得过近的那人，皱着眉说道:“快上课了，下午放学再说。”

　　赵环燕心有不甘，但看着快要坐满的教室和躲在远处聊天给她让位的座位原主人，她也只好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焦急地等待下午课程结束。

　　“你是准备让她去打听情报？”想到几个人的性格差异，王裳很快就猜出她的目的，她同样看了眼教室前方的摄像头，小声而又肯定地说道，“你在躲这些摄像头。”

　　“既然要做‘无辜’路人，自然不能打草惊蛇。今天下午是自习，他们应该集中在这段时间找学生调查。而晚自习是考试，为了不耽误学习进度学校也不会让他们继续调查，我们正好可以打个时间差。”路任嘉简短的做了个解释，顺带黑了把好友，“而且燕儿演技不好，我怕他们查监控的时候露馅。”

　　“也不一定，不过晚点确实会安全一些。”王裳并不完全赞同她的观点，但对延后调查这点倒是没有反对，“他们已经在查你的事情，我们三个确实不好轻举妄动。”

　　“你说的我好像个反派。”

　　路任嘉斜她一眼，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莫名带着一股冷意。王裳习惯了好友这种天赋技能，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倒是那些偷看她们的人被吓得不轻，连忙拿起书假装自己在学习。

　　路任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即靠在墙上不再说话。王裳抬了抬眉表示无奈，见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便拿起书开始学习。

　　她俩说话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到了看对方唇语的地步，所以周围几人一直都没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八卦的性子，再加上路任嘉周身自带的低气压，几人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让那些想从他们这里打听八卦的人无功而返。几次过后，就也没人再注意这边，倒让路任嘉又恢复了难得的自由和空闲。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学，赵环燕火速起身，飞似地冲过来拽着两人下楼，躲到了一楼没人的厕所里。路任嘉皱着眉看向她，费力拽回自己快要变形的袖子，开口道:“不用那么着急，时间还有很多。”

　　“一点都不多，嗨呀你不懂，算了算了，你要我帮你什么忙？”赵环燕满是不赞同，但看着好友不在乎的神情，她也只能选择放弃，转而问道。

　　“我记得你在四班有认识的人，而且不止一个，”路任嘉整理好袖子，随即将双手摁在赵环燕肩上，郑重开口道，“导致那三人死亡的原因不是短时间内产生的，我需要你帮我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他们过去的经历，最好是那种前后反差极大的经历。这很重要，学校发生的这件事能不能就此结束，全看你的了。”

　　赵环燕被她认真的神情吓了一跳，又因为郑重的嘱托燃起热血，她握紧拳头上下挥舞两下，拼命压抑激动的心情迅速答复道:“保证完成任务！”

　　“好，交给你了。”她鼓励性地拍了拍赵环燕的肩，“记住不要被人发现异常，注意安全，我们在‘巷子深’等你。”

　　“嗯！”

　　赵环燕用力点头，在路任嘉让开位置后迈着快乐的步伐飞奔出去。在她走后，王裳终于没忍住长叹口气，说道:“你又在欺负小孩。”

　　“论年龄是我最小，”在注视着赵环燕身影消失后，路任嘉迅速恢复面无表情，“这种方法总比直接说要安全得多。”

　　王裳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转头看向路任嘉，开口问道:“所以，还会有人出事？”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路任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自顾自低声说道，“不过如果燕儿真的能打听到消息，那第四名死者，恐怕很快就会出现。”

　　“毕竟‘孩子’，可是很好骗的啊。”

　　因为她声音太轻，王裳并未听清她说的什么，但看到她脸上的神色，王裳就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就这么结束。怀着莫名沉重的心情，她一路沉默，跟着路任嘉走出校门，去了约定的地点吃了晚饭。

　　就在王裳好不容易结束这场食之无味的晚饭，跟着路任嘉一道站在店门外不远处，装作在讨论等下去超市买什么零食的时候，打听完消息的赵环燕终于归来，她表情严肃，冲另两人使了个眼色后，朝巷子外走去。

　　巷子外是一条较为宽阔的马路，路两侧种满了树，树下设有人行道，因为比较凉快，晚饭后到上晚自习这段时间经常有人在这边散步，所以三人混入其中也不算突兀。她们一边走着一边默契的与其他人拉开距离，等到了差不多安全的位置，路任嘉开口问道:“怎么样？”

　　“我四班的朋友告诉我了一网站，说是在那许愿能心想事成。这网站还是韩丽推荐给他们的，就是第一死的那个女生。据说李俊生也上过，就是第二个死的那个男生。”她表情严肃，看得那两人也不自觉严肃几分，“高一的时候他们俩在四班是垫底，原本是要在高二下分班的时候被分去其他班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分班前半年他们的成绩突飞猛进，双双进入年级前五，之后一直没掉出去，并在高二下参加多项竞赛，斩获了好几个国家奖。”

　　“果真如此，那今早的那个呢？”

　　“那人叫方汉杰，他们也不清楚他有没有上过那网站。不过这人在他们班处于中游，长相也一般，更没什么爱好特长。哦，他物理特别好，不过我觉得这跟那网站没关系。”

　　“他家里的事，他们知道么？”王裳摸了摸下巴，问道。

　　赵环燕摇了摇头，神色似有不满道：“哪能啊，他们说方汉杰性格孤僻，班上也没几个朋友，要不是出这事儿也没几个人会想到他，跟别说什么主动了解家庭情况了。哦对了，以前开班会的时候，他家里人从来没去过，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开。”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哎，网站上许愿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个，还刚好都是四班的，要说巧合，这也太过了吧。”

　　路任嘉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注视着过往人群，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王裳见状抬手摁在她肩上，小心开口道:“路任？”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声音平稳，最起码王裳没有从中听出什么异常，“这种情况很正常，像是什么八字相合、阴气重等缘故，再加上位置合适，就会被有心人利用，拿去达成他们的目的。我之前让你们藏好自己的八字，也是这个原因。现在相通点差不多摸清了，接下来就该是别的事情了。”

　　“你想怎么做？”

　　“没什么，”她笑了一下，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是准备做个实验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昨天或者前天就改完发的，但太累了，这周的周修完成，周更……算了下周再说，工作好多真的好烦，不想上班不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