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栖木》盏茶浅抿321

4、谢谢你，陆嘉珩

　　“谢谢你，陆嘉珩。”
　　清醒的一繁轻声道。
　　原来他始终没有变，哪怕恨她，一个电话，哪怕隔山和海，依然能来到她身边。
　　“陆嘉珩，你还恨我吗？”
　　飞机上的陆嘉珩碰了碰她的发：“我恨你的是在你最难堪的时候忘了我。”
　　“你没有给我一个让我死心的理由。”
　　一繁吸了吸鼻子，撒娇一样环住了他的腰：“陆嘉珩，你不能恨我。沫沫出事了，我真的疯掉了，天天出现幻觉。记得你的时候很少很少，想起你的时候就想回去找你，可是我不敢，我疯掉了，我怕你会嫌弃我。”
　　“我发疯的时候哥哥都害怕。”
　　陆嘉珩冷声笑：“他配当你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疯掉了，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打电话给哥哥。”
　　“林一繁。”他生气的看着她，她便不再说话了。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同你分别日久，再次相见，亲近如昔。
　　陆嘉珩回上海的时候很低调，只有罗群开车来接，一见一繁，先是愣了愣，旋即笑了：“难怪老板连班都不上了。”
　　“开车。”
　　“去静安区？”
　　陆嘉珩点头。
　　静安区是陆嘉珩大学时候和一繁一起住过的地方。几十来平的小公寓，从装修到家具，都是他们两个人自己挑的。
　　“那里的东西都没动，你去看看还需要什么，让罗群帮你买。”
　　罗群从善如流道：“小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
　　一繁难得红了脸。
　　“这里就是你的家。”时隔四年，那把朱红的钥匙，仍然回到了一繁的手上。
　　一繁伸手开了门，无一不是过往的影子。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时光退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同现在没什么不同。
　　一繁的前半生就像一条河流，沿途经过许多田地，农民有了灌溉庄稼的水，便不再需要她，后来她经过一个名为陆嘉珩的地方，渐渐慢下来，停下来，甚至愿意为他干涸。
　　上海的生活无风无浪，波澜不惊。
　　陆嘉珩每日都很忙，一繁无事可做。
　　她在中国已经没有关系要好的朋友，许多四年前的人已经在她有问题的脑子里消失殆尽。
　　病了的一繁仿佛连审美都下降了，穿着长长的仿佛是睡衣的裙子，蹭着拖鞋，蓬松着一头黑色细碎的卷发便出了门逛超市。
　　逛超市都能遇见以前认识她的人。
　　有个打扮的很时髦的女人，手里抱着孩子，看了她好几眼，这才叫了声：“你是一繁？林一繁？”
　　一繁实在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僵硬着礼貌的笑。
　　“你是？”
　　“我是洛帆。”
　　一繁知道自己忘了许多人，但是这个人，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便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我还没有工作·····”
　　她却拦着一繁道：“一繁呀，若是有什么困难的记得找我开口，同学一场，能帮就帮。”
　　一繁笑笑：“不需要。”她纵然脑子不清不楚，也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真心想帮她。
　　那是高高在上，彰显自己优越感的施舍，甚至并非善意的怜悯。
　　“过几天同学聚会，刚好遇见你了，就和你说声，下周晚上八点，记得要来。”
　　她将地址写在纸条上给了一繁，而后好奇道：“一繁，你在这附近住着吗？”
　　“恩。”
　　这一带都是几十平米的小公寓。洛凡笑了笑。面上渐渐露出嘲讽之色来。
　　等这个女人走了，一繁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和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脸，原来自己如今在旁人眼中，过的竟这样凄惨？回家的一繁开始做陆嘉珩最喜欢吃的料理，却不知道她过去的社交圈已经传了开。
　　一繁过去学习成绩好，上的大学是上海交通大学。她长的好看，又年年都拿奖学金，学校保研的时候老师都优先考虑她，只是性格有些奇怪，并不怎么与人交际，以至于人缘并不是很好，喜欢她的男生多，嫉妒她的女生多。
　　不得不承认，人的素质是和学历无关。学校里上完学出来的学生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大部分都是中产阶层，落井下石的时候比谁都快。因为洛凡，许多人知道当年那个沉默寡言，优秀又漂亮女孩子，如今过的并不好，住着几十平米的房子，失业在家。
　　大概更多人喜欢看她的笑话。
　　“你要去吗？”陆嘉珩吃着一繁做的料理，一遍问道。
　　“我要去。也许能遇见些曾经的朋友。”
　　于是陆嘉珩知道，一繁定是寂寞了。在西雅图的时候有安简，在上海，他却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
　　“罗群陪你去。”
　　一繁笑着说好。
　　恍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她前半生的痛苦，似乎都是为了衬托此刻陆嘉珩所给予的幸福。
　　她们好像是人世中最平凡的一对夫妻，也许还能一起白了头发。
　　一繁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也没有换掉衣服，四年的不见天日让她有些和社会脱节，她拿的手机甚至依然是老土的诺基亚。
　　入目的都是些光鲜亮丽的年轻人。罗群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进去，便在外头等着。
　　她和陆嘉珩在一起的事情四年前出了安简，几乎也没什么人知道。
　　她听到许多人都在说陆嘉珩。
　　陆嘉珩比她高一级。
　　“很难想象我们当年竟然和陆师哥是一个学校的。”
　　“菲菲当年是不是还追求过陆嘉珩？”
　　有个女孩子的声音笑骂回去：“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妄想玷污陆师哥这颗珍珠!”
　　“我们菲菲现在也不错啊。在陆师哥的分公司上班。见到过你们陆总吗？”
　　“滚蛋。”
　　说说笑笑的，仿佛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姿态。
　　一繁一直知道陆嘉珩招人喜欢。
　　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一繁是在上公开课的时候遇见陆嘉珩的。
　　那时候的陆嘉珩不像现在这样老成，新剪了头发，顶着一张好看的脸进了教室。
　　“哟，这位头发都戳到屋顶了？”老师笑着调侃，“明天不换回来就别进教室门了。”
　　女孩儿们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陆嘉珩挠了挠脑袋：“老师，不带这么打脸的。”
　　老师便也被他逗笑了。“你坐后边。”
　　一繁便听见身边的座位咚的一声，砸了一个厚重的书包，便见一张笑脸蹭了过来：“同学，往过坐坐。”
　　陆嘉珩是真的长的好，长的最好的就是那两排睫毛，也不向上卷着，又长又黑的下铺过来，便是眨个眼睛，都能撩拨到人。
　　一繁听到自己的心轻轻的跳了下，又跳了下。
　　七年前的陆嘉珩像是太阳。
　　七年后的陆嘉珩更像是阴冷的月亮。
　　一繁心中微痛，见桌边放着酒，便提起来倒了一杯。
　　直到石慧过来，握住了她手里的酒杯：“一繁，你还记得我吗？”
　　一繁抬眼，见是个长发杏眼的女孩儿，冲着她甜甜的笑：“你退了学，又出了国，班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也走了，我难过了好久，之后却再没你的消息了。”
　　一繁忘了她。可是她却觉的这个女孩儿这样亲切。
　　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对不起。当时出了点事。”
　　洛凡走在她身边笑：“一繁，同学聚会你怎么穿这样就来了，如果没有衣服，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石慧冷着脸：“洛凡，你要是还记恨着老师当年给了一繁那个保研名单，就太小心眼了。”
　　一繁心道，原是有仇。
　　见已经下了面子，洛凡也不再装下去。
　　“怎么就不能记仇了？谁不知道林一繁当年的丑事？谁知道当年给她退学的男人是谁？说不定是被人玩弄了，怀了孩子，现在又被抛弃。也真是够丢脸的，几十平的破公寓也住的下，那个男人没给你分手费？”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场子里的人都安静的不像话。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她一一“那是我···哥哥···”一繁轻声道。
　　“我要是做了这种丑事也不好承认。”
　　一繁的思绪又开始乱了起来，哥哥给她办了退学手续。
　　有个女人在她跟前哭，一遍一遍的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的声音和林嘉禾的声音重重叠叠。
　　“沫沫，为什么死的人是你？”
　　一繁脸色白了下来，捂着自己的头，忽而缩到了角落里，全身都在发抖。
　　洛凡扯了扯一繁的领子将她拖起来：“装什么可怜呢？”
　　石慧推开了洛凡，另外两个女孩子又跑过来拉开了石慧。一繁挣扎起来，不经意间手抓上了洛凡的脸，洛凡扬手打了一繁一巴掌，还沉浸在梦魇中的女孩儿半边脸都红了。
　　便有男生看不过去，过来将两个女孩拉了开。
　　罗群听到了里边传来了骚动，进去的时候场面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是一繁的神情好像不太对，便连忙给陆嘉珩打电话：“陆总，出事了。”
　　陆嘉珩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
　　他看着一繁的脸，眼睛有些红。
　　在他陆嘉珩的地盘上，有人打了他的女朋友，逼的她犯了病。
　　人们便看着那个年轻的富商，走到那个被打歪在地上的女孩儿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目光暗沉下来。
　　“谁动的手？”
　　“陆···陆师哥？”三个动手的女孩儿面色发白。
　　“她，她，她。”石慧一个个的指过去。
　　陆嘉珩看了眼三个女孩，
　　人群噤若寒蝉。转身对罗群说：“让她们在上海呆不下去难不难？”
　　罗群摊手：“非常简单。”
　　“一繁是我的女朋友，在座的都是同校的校友，给我个面子，今日的事情不要外传。”
　　谁都没有想到，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竟然是扯在一起的。
　　陆嘉珩抱着一繁上了车，一繁已经有了发病的症状，他不明白一繁的梦魇，只能轻轻抱着她，如同抱着易碎的瓷器。
　　回去的一繁发了高烧，整夜胡言乱语，陆嘉珩整夜不眠。
　　凌晨的时候，他给罗群打了个电话，“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无巨细，我要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家语焉不详，他只能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