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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金锁记》二十四 ...


  •   段嫣这一天飞的从江南到帝都打了个来回,只在飞机上勉强眯了一会儿,待下了飞机,又马不停蹄地转车赶往剧组,待到得剧组的酒店时,天已露出了鱼肚白。
      说不累那是骗人的,但是她这一趟快刀斩乱麻般地与秦墨将误会说开,还收获了一份互通心意的意外之喜,此时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身体上的那点疲劳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她进了酒店房间,便及时地跟秦墨语音汇报。除了在飞机上的那两个小时,秦墨几乎整晚都跟她保持了语音联系,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地转车毕竟不让人放心,若是第二天一早还有工作,他几乎都想买了机票直接陪段嫣过去。
      恋爱中的人没有理智可言。
      段嫣又和秦墨通了一会儿视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这才道别——这道别竟也花了十分钟之久,两个人傻乎乎地看着视频,谁也不肯先去按挂断。
      最后还是没电的手机帮他们做了无声的道别。
      段嫣拿着手机充上了电,给秦墨发了个消息后才拿了衣服去洗漱,待收拾了一番后便趴到床上去看剧本。
      下午要拍的是上次因孙虹发病所打断的那场群戏,讲的是媒人到家里来与七巧议定童世舫与长安的婚期,而七巧疯癫吵闹,将这事给搅黄了。
      段嫣在这一段戏的台词不多,但镜头却不少。她要在七巧的撒泼吵闹中,完成情绪上从羞涩期待到绝望放弃的转变,对于七巧各种难听的话要给出神情的反应来,是一段需要考验演技的戏。
      段嫣有预感,孙虹回来以后的戏并不会好拍。若说之前的剧组,是大家众志成城一鼓作气地想要拍出一部经典作品来,那么被孙虹的病打断并一拖再拖的士气便是“再而衰三而竭”了。且剧组经费有限,之前耗了些时日,原先预定的场地时间都结束了,还有置景什么的,想来接下去的拍摄应当会相当赶,这是吹毛求疵的导演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段嫣不会再有犯错的机会。
      她必须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力求每一次拍摄都达到她现阶段所能企及的完美,否则,这部戏不会有她出头的机会。
      段嫣又重温了两遍这一段戏,在脑内将戏份走了一遍,又对着镜子练了一遍自己的戏份,时间便已经差不多了,她便出发前往化妆与换衣服。
      再次见到孙虹,剧组的气氛很是微妙。
      孙虹并没有检查出大病来,只是持续性的胸闷与眩晕。剧组便流传出她耍大牌与娇气的流言。
      生病本来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当你身处要位,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时,便觉得有时候连生病都不能够了。
      然而这又有谁能掌控得了呢?
      孙虹这次回来,连带着她的经纪人也一起过来了,并且随时守在旁边,连拍摄时也寸步不离。
      孙虹是影后,用的是王牌经纪人,在业内很有名望,他在一旁盯梢,足以见得孙虹的重要性。
      剧组的氛围果然有些微妙,大家时不时地会小声议论,间或窃窃私语,连原本脾气有些急躁的导演,也不敢随意发脾气了。
      孙虹本人倒是还好,如同往常一般和蔼可亲,没什么架子,只是受了氛围的影响,也不像以前一样与大家笑闹了。
      段嫣眼观鼻鼻观心,似是没有察觉到这一切的暗涛汹涌,只是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对孙虹也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段嫣报以一笑——是戏里面曹七巧从未对长安展露过的,属于慈母的温柔笑颜。
      下午拍戏时——
      孙虹坐在门口,对屋里的长安遥遥叫喊道,“你要野男人你尽管去找,只别把他带上门来认我做丈母娘,活活的气死了我!我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能够容我多活两年,便是姑娘的恩典了!”
      她状似疯魔,颠来倒去都是这几句话,嚷得一条街上都听得见。
      又顿了顿,将长安唤到跟前,忽然滴下泪来道,“我的儿,你知道外头人把你怎么长怎么短糟蹋得一个钱也不值!你娘自从嫁到姜家来,上上下下谁不是势利的,狗眼看人低,明里暗里我不知受了他们多少气。就连你爹,他有什么好处到我身上,我要替他守寡?我千心万苦守了这二十年,无非是指望你姐儿俩长大成人,替我争回一点面子来。不承望今日之下,只落得这等的收场!”
      她说着说着,竟还呜咽地哭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婆子一般。
      段嫣心下对孙虹的演技十分佩服,面上却是露出了五雷轰顶般的神色——外头已经将他们的事都传开了,童世舫会怎么想?他的态度会改变吗?他决不能彻底明白她母亲的为人。他果真一辈子见不到她母亲,倒也罢了,可是他迟早要认识七巧。谁知道她母亲会放出什么手段来?迟早要出乱子,迟早要决裂。这是她的生命里顶完美的一段,与其让别人给它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不如她自己早早结束了它。
      段嫣心里已经天崩地陷,她知道她会懊悔的,但是她努力抬了抬眉毛,做出不介意的样子,说道,“既然娘不愿意结这个亲,我去回掉他们就是了。”
      孙虹正哭着,忽然住了声,停了一停,又抽答抽答哭了起来。
      ……
      这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段嫣私底下已经演练了无数遍,此刻面前又有影后孙虹给她对戏,她将那点表面的不在乎演了个十成十,然而转过头的时候,她的眼泪忽然就啪塔啪塔全落了下来。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哭戏,然而导演也没有喊停,段嫣自己也不知怎的,即兴便哭了起来。
      她仅有的爱情没了,竟是自己亲手断送了它。她忍受着戒鸦片期间身体上的痛苦与种种刺激,苦苦硬撑着,可现在她突然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脱了节——她要约童世舫出来了断他们的关系!
      段嫣抿着嘴,双手胡乱地擦着眼睛,将妆也擦花了,然而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那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偏偏还不能叫母亲看见她哭的样子,否则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这样隐忍的、被摧残的、将要断送幸福的人物,是这部剧里悲剧的集中体现。
      这一个长镜头拍下来,导演没有喊过卡,待拍完,众人看了两遍回放,都对段嫣有些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孙虹的回归会影响大家的发挥,却没想到段嫣仍能保持初心,在延长了拍摄档期的情况下依旧表现得完美,还几乎都是一条过。
      段嫣自己却有点不好过。
      她熬了两天一夜,下午还完成了情绪波动极大的哭戏,是一路咬牙忍着回到了酒店,匆匆卸了妆就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哦,她睡之前还念叨着给秦墨发了个消息,真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秦墨一早便赶着去录节目,他受邀参加的这个音乐选秀节目平台相当不错,届时会在帝都卫视周六黄金档播出,节目的最后,挤进全国十强的候选人,还有幸能够登上帝都最大的体育场,平台会在那里以类似演唱会的形式,录制最后一场收官之作,还会同步实况直播。
      这是秦墨有生之年遇到的最好的机会,他必将全力以赴。
      节目录制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秦墨也已经熬了两天一夜,嗓子也哑得不行。然而他没有回家休息,而是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工作室。
      他们这一行时间非常自由,没有什么朝九晚五的规定。而且他只是负责给工作室写歌,并没有与公司签什么经纪合约,因此更是自由。
      他到公司的时候还有人没有下班,见了他便不由得打趣道,“我们都要下班了,你怎么这个时间还过来。”
      “借创作室用用。”秦墨漫不经心地答道,此时手机震了震,他便低下头去看手机,“有首歌还没——”
      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唇角勾了勾,竟是罕见地露了点笑容。
      同事便好奇地凑过去要看他手机,“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秦墨忙把手机收了起来,摆摆手道,“没什么。有首歌还没写完,回头我写完了发给你看看。”
      同事吊儿郎当地点了个头,又勾上了秦墨的肩,“哎上次你那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儿,署名这事儿是老周做得不地道……”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秦墨道,“我有个朋友,想组个乐队,你有没有兴趣?我帮你引荐一下?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儿,只要你随便写点歌……”
      “不用了。”秦墨拍开了他肩膀上的爪子,“我不想再组乐队了。”
      他用了“再”这个字,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同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行吧,那你有兴趣了跟我说。”
      秦墨点了点头,绕过他,径自往里走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那位同事才从鼻子里哼了声气,“清高什么呢……一个毛头小子,找你写歌是看得起你,不过是被顶包了一次,就受不起这委屈了,现在的新人这么不懂规矩,想我们都是熬了多少年才……”
      却没想秦墨并不曾走远,他在拐角处停了停,掏出手机来将方才的消息回复完,冷不防便听见了那一句讽刺。
      他面无表情,兀自收了手机,脚步不停地进了创作室。

      法律为界,伦理为德,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规矩”是一定要遵守的。
      若是有些人生来便能拿到满分答卷,那么我即使是站在零分的起跑线上,也一定要拿个一百二十分给你们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句话,是秦墨的人生态度,也是段嫣的人生态度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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