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金锁记》十三 ...
-
事实证明段嫣是想多了。
收工的时候，高导招呼了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有最后一幕戏的两名演员，大伙一起去吃了个便饭。
看起来便是很随意地组了个局，段嫣也就跟了去了。
若是只有她和导演两个人的话，段嫣是万万不敢的。娱乐圈这样鱼龙混杂，女孩子注意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一行人随意地找了个剧组酒店附近的饭馆，点了些菜，又叫了点冰啤酒——也没强求，不过是有些人喝着解暑罢了，段嫣受气氛影响，本也想跟着点瓶可乐，待看到旁边的女演员只要了杯水以后，便也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面上保持着微笑也要了一杯温开水，心里却在默默流泪。
以前不减肥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开始减肥了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馋嘴，看见啥都想尝一尝。
大家吃饭都很随意，看得出来关系很好，导演也没有什么架子，更没有什么装腔作势喜欢指点江山说点什么狗屁大道理，该说的在拍戏的时候都说完了，小成本古装电视剧也没什么压力，大家开开心心地胡吃海喝，聊点乱七八糟的八卦玩笑，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
段嫣有些摸不清导演叫她过来吃饭的意思，一顿饭下来他们也没说上话，临到快结束了，高导才似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段嫣是吧，”高导cue她的名字，很是随意地道，“科班生是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戏演得还不错。”
段嫣点点头，受到正规导演的肯定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你在我这儿的戏今天算是结束了，我瞧着小姑娘挺机灵的一人儿，正巧这两天我朋友那儿缺一个人，怎么样，愿不愿意过去试试？”
天赐良机！
段嫣拼命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大大方方地好，“好啊，正巧我后面都没什么戏，谢谢高导！”
“嗨，谢什么，”高导大手一挥，“不过话我可得先跟你讲清楚。他们是临时有个女演员受伤，来不了了，才空出一个角色来。虽然是小角色，戏份不多，时间上也要得急了些，但也不是说没有要求的。我只是让你去试试，可也不保证你一定接得了。”
这话段嫣是明白的。
导演之间自有推荐的渠道，这看关系，也看手头的资源。有时候交情深或是有些什么利益关系，举荐人过去，一句话的事，对方保管也就直接接了；但大多数情况，就比如段嫣现在遇到的这般，只不过是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见着别人缺人，自己这儿又正好有，一句招呼，只是推人过去面个试，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这样既帮了演员一把，又得了个人情，两不耽误，何乐而不为。
于段嫣而言，这么个面试的机会也是弥足珍贵的。
她又谢了谢导演，还特意拿了杯子倒了啤酒要敬人，被高导笑着挥手阻止了。
“多大点事儿。”高导肚子滚圆，看起来已是吃得有些撑了，也无意再受这一杯，“我说了，成不成，还得看你自个儿。若是最后成了，你再来敬我一杯不迟。”
话说到这份上，段嫣知道人家是真不在意这么件小事，左右也不费他什么事不牵扯他什么利益，顺水推舟的一句话罢了。
同桌的其他工作人员与演员也没把这当回事儿，仿佛早就习惯了，一是这着实是个小角色，没什么戏份；二是就像导演方才说的，成不成看你自己，他并不能保证什么。
饭后段嫣忍住了出门跑圈的心情，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与秦墨发着短信。
她自下午得知要和高导吃饭后便给秦墨全程短信直播，秦墨原本被她也给弄得紧张兮兮，还想着要跑到影视城过来看她，最后才被制止了。
【我明天要去试镜，】段嫣躺在床上给秦墨发短信，【本来以为今天演完这部跟组的戏以后就又没着落了，哪知取得了历史性的进展。】
秦墨几乎是秒回的，【恩。】
这么简短，段嫣有些不满意了，她带了些求表扬的心情，直白地道，【你是不是该夸夸我呀。】
这次的回复稍慢了一些，段嫣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数，两分钟后才收到了回复。
【恩，很厉害。】
还是太简短了！
段嫣仍是有些不满意，啊，早知道就打电话了，没准还能听到他一点带笑的尾音，可是现在再打电话是不是有些奇怪了呀。
段嫣只得继续发着短信，【好了，我的作业交完了，你今天的作业呢？歌写了吗？稿子递了吗？】
最近有个原创歌曲大赛，段嫣天天督促着秦墨参加，每天像老师催作业一样催着他投稿。
秦墨的短信回复过来了，恩这次是三十秒，【还在写。】
段嫣今晚对秦墨的短信通通不满意，她戳着手机屏幕，恶狠狠地说道，【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听到你的初稿！】
秦墨或许是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了，只回了个笑脸过来。
段嫣对此非常不满意，气呼呼地抱着枕头睡着了。
然而或许有一些细节她没有发现。秦墨哪怕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也不会不回复她。
第二天段嫣到了面试现场才发现，这个所谓缺人的剧组，竟就是那个最近影视城里很火的清宫戏剧组。
这是一部主讲宫斗的古装电视剧，段嫣所要试镜的，是剧本后期皇帝选秀时入选进宫的嫔妾。
这部戏投资很大，参演人数众多，剧本都是不能随便外露的。段嫣只知道她所要饰演的是一位三品官员的女儿，因父亲近来颇受皇帝倚重才被选进宫来，样貌与才艺俱是普通，性子更是有些骄纵，却也是懂得宫中规矩的。但偶有失察，一句无心之言，反被后期黑化的女主抓住了把柄，作为了她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大概就五集的戏份，在这个近百集的大型古装连续剧中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这是一部注定会火的电视剧，在里面演得稍出彩些，便很容易也获得些关注。
段嫣晓得把握这次机会的重要性，因此在化妆的时候，闭着眼睛反复在心里揣摩刚刚给她看完的三页剧本。
正如段嫣之前所知道的那样，这部剧但凡有些戏份的角色，已经全被敲定了，这次是难得的突发事件，饰演这个角色的女演员临时受了伤，来不了了，这才空出个角色来。临时找人并不容易，且这剧注定要大火，导演又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少，却是展现女主角后期性格黑化的重要因素，是以也不容轻视，此次试镜会由副导演来全程把关。
段嫣弄完头发化完妆，又换了衣服，踩着花盆底鞋，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了试镜的房间门口。
此次试镜共有七人参与，排在她前面的一人已经在里面面试了。
段嫣深吸口气，在心里又将先前背的三页剧本给过了一遍，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
门推开，面试的人走了出来，与段嫣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段嫣霎时一腔热血凉了一半。
是先前为了报答段嫣介绍了一个小特而想带她去一个副导演饭局的那个妹子！
回忆忽的涌了上来……清宫戏、副导演、晚上吃饭……
联想到方才得知的此次试镜会由副导演全程把关，段嫣一颗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对面的妹子看到了她，似是也有一些惊讶，她对段嫣客气地笑了笑，并未多说别的，段嫣于是也知情识趣地闭了嘴，对她也客气地笑了笑。
那个并肩一起坐在树荫下聊天的下午，似乎在这一笑间全都消散了。
段嫣已知此次面试无望，却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尽管无望，然而对于每一次表演的机会，都要全力以赴。
她将自己完全当做了那个初入宫时脾性骄纵却努力压抑自己的官家小姐，面上压抑着的恭顺掩藏不住眼底的锐气，会在高一阶的嫔妃转过身去的时候冲天飞个白眼，又在对方转过身来的时候一瞬间恢复谦良恭顺的伪装。对着皇帝会使些小性子装傻卖痴，却也会在该懂得避让的时候安静不语。
她不是初入宫时心思简单的女主角，她有着自己的小算计，懂得识时务，知道趋利避害，却还是玩不过这些已经成精的深宫玩家。
她就像是稍显聪明的普通人，最终却仍是埋葬在了这座深宫之中。
段嫣把这个角色把握得很好，将她定位在了有些心思的普通人身上，以期能让观众有些代入感。
给她的三页剧本上分别是她面对嫔妃与面对皇帝的两场戏，她都完成得很好，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就像这个角色一样，终究是玩不过那些会耍手段的。
段嫣本已有些心灰意冷，正琢磨着怎么给秦墨发短信求安慰，却不料结果来得出人意料。
先前遇到的那个妹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将脚上的旗鞋都快要踩断了，咬牙切齿地对段嫣道，“吴导是总导演，无缘无故他怎么会来，不是说陈副导全权负责吗？”
不等段嫣回答，她却像是自己了悟了什么，指着段嫣愤恨道，“我本以为陈导已经足够用了，却没想到你比我更狠，睡完了隔壁的高导，还使了手段爬上了吴导的床！”
若说之前段嫣还劝阻这姑娘对她有些恻隐之心，现下是全然冷漠了。
诛心之言，莫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金锁记》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