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姬传》含忘机

89、第贰拾捌章

　　卿矣困倦万分，夜深的很了，外头似乎有风雪作响。也不知是外殿一声“啪嗒”什么事物被吹倒了，惊醒了半明半寐的卿矣。她呼了口气，起身往外殿。
　　“嘎吱——”她将大门开了一条缝，飘进来几点雪，落在她的脸上瞬间化了水。她依稀看到外头有熟悉的人影，不由将门开大了。外面高挑的身影转过来，她看到了他。
　　“你怎么在这？”这话刚一出口，她就明白是句废话，保护帝君安全，他自然是要守夜的。
　　夫轩似乎也没想到深更半夜她会出现在甘霖阙，但见她穿得单薄，门外的飞雪带着冷气直袭向她。他不由皱眉，沉声道：“把门关上。”
　　卿矣：“外面出了什么事？”
　　夫轩：“无事。”
　　卿矣“哦”了声，便将门慢慢关上。
　　门外，夫轩的身影在风雪中拖得很长，卿矣在里面看了很久，然后才转身入内殿。夫轩侧身，看到里面夜明珠的幽光下，她的影子渐渐远了，而后不再落在门上。

　　翌日玄苍悠悠转醒，天已大白，醒来后发现有人趴在他的床边，先是一惊，后才看清是卿矣。
　　卿矣浅眠，感到他一动，她也抬起头来，眼下的黑眼圈浓了：“君上醒了，退烧了么？”说着欲抬手抚他的额，玄苍下意识扭开头。
　　卿矣这才收回手，欲起身：“我去唤司医来看看。”
　　然而，猛地被人拉住了袖子，卿矣回头，但见玄苍哑着音问她：“你在这儿，守了一夜？”
　　“四更的时候来的。”卿矣道。
　　玄苍不自觉蹙了蹙眉。
　　卿矣以为他介怀，于是道：“请来司医，我便走。”
　　她便欲走，但袖上的劲大了点，又将她拽住“别…我，没事。陪我说话。”
　　卿矣看他的苍颜，又想到镜生说的心病，终于坐了下来，替他掖了掖被角。
　　“昨天，就像做梦一样……”玄苍望着天花板，叹道，“如今躺在病床上，方觉真实。”
　　卿矣苦涩地勾了勾唇角。
　　“我从小生在宫外，不是国中而是野中，由遂里的土民养大，什么苦都吃，什么活都干。养父母常为生计到士族大夫的邑中干活……”
　　玄苍悠悠述起他的童年。
　　卿矣知道，人最虚弱的时候说的话最真实，最接近自己的心。
　　姜姓羽、陨、玥三人出自女帝裳。羽便是女帝照，玥便是宸烟帝姬，她二人皆是嫡出，分别是女帝与火族尹氏和火族少氏之后，她们身份尊贵从小养尊处优。因女帝裳去的突然，女帝照还没有来得及去往九州历练便登上了帝位；宸烟更是高贵端庄，及笄之后虽常年在外游历，也没有看到过最真实的九州之民的模样。
　　唯有玄苍，庶出平民。女帝裳在九州游历过程中遇难遭庶民搭救，玄苍便是女帝裳报的恩。女帝裳生玄苍之时正处于风水两族战争的边境，生下他已是万幸，早无力护他周全。
　　本来的帝储应当是嫡子宸烟，而卿矣最终选择了玄苍的原因在这里——深极了解族民苦难的帝者，才能真正造福火族。

　　“所以我在想，其实我其实就是个野人之子，竟能登上这九鼎之尊，接受万民的朝拜，真是不可思议。每每你喊我‘君上’，我都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发觉原来那是在喊我……”
　　卿矣笑了：“君上、帝君、梦帝，我都在叫谁？”
　　“我……”
　　“再睡会儿罢，我的，君上。”
　　“唔……”他很听话，这让卿矣感觉回到了从前，他只是一个在自己面前调皮却永远听话的弟弟。
　　卿矣看着他的睡颜，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