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罗星系》Yosii

8、[08]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好几次山治都以为罗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那……是自己该说点什么？试试α-莱伦曲线吗？克莱因-赛非曲面理论？基于位面与芝诺悖论的应用范例？还是说，再去找几篇最新的时空变换的论文？
　　“也许我可以试着学学怎么控制它，然后变回来……”山治想到一件事情，突然觉得有些遗憾，“要是我不能恢复，就没办法给你做饭吃了。”
　　罗看到他几乎笑不出来的样子，再也没办法恼火。“你自己就不会肚子饿吗？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我？”
　　两人猛地停住话头，同时感到一丝异样。那些平时并没有说过的话，并没有想过的事好像一下子现了原形，隔着一扇沾满水汽的毛玻璃，由谁先来在上面涂涂写写。他们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回到基地后，罗看到山治真的像咻那样飘飘荡荡地穿透墙壁，不觉拧了拧眉。
　　“你最好不要随意穿过什么东西，”他指出，“你现在不能控制自己，想象一下在穿越的过程中突然恢复正常的情形，你还想怎么死？”
　　“有道理……”山治只好让自己待在研究室。但他很难确定自己是否站在地面上，因为脚下也没有任何触感。索性他就飘在离地半米的地方，反正不碰任何东西就是了。
　　罗开始操作这里的仪器，要对他进行一定程度的检查。他差不多将研究室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仍旧一无所获。就像他说过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种技术能让自己够到那个人。这时HEART传来了消息，两次洞穴环境比对的结果有一项粒子数值差异过大。
　　“我好像已经能自己移动了，不用推进器，而是用意志来控制。这是个大进步。”山治一直在不停地尝试，这时惊喜地发现了这点。他开始缓缓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动。
　　“很好，”罗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大半精力都用在搜索庞博-B粒子对人体的影响上，“争取快点变回来。”

　　接下来，罗将搜索的工作交给终端，又让所有程序重新运行起来，他则带上环境检测仪离开了基地。山治虽然没办法参与，但一路跟着他，倒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特拉法尔加罗想要检测附近大多数洞穴是否都存在粒子超标的现象，建立数学模型预估这颗行星的整体状况。一旦证明这里的环境会对人体造成重大影响，倘若没有解决办法或可行的避免办法，人类移居BLUE的梦想就会破灭。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检测，基地附近的洞穴都已经查过一遍了。数据看上去毫无规律。当两人回到基地，HEART的搜索结果显示这种粒子对人体的影响是完全未知的。这并不算超乎意料，这颗行星已经多次证明过自己的独一无二。
　　“我要先写完今天的报告，所有的数据都很重要……你？”罗看他一眼。现在这种状态非常糟，山治没办法吃任何东西，也没办法喝水。
　　“你先写吧，我去园里看看。”山治轻耸肩膀，从门里飘出去了。平时也是这样，在罗负责完成报告的时候，他就在厨房或者种植园，也可能是实验室，总之他会挑些自己的事情来做，不会打搅到那家伙。

　　罗的报告毫无悬念地写到了深夜，今天的内容与推测要更加复杂。等到上交给支部后，他才准备休息。山治一直没出现，罗最后在厨房里找到了他。
　　那个人背对着自己，离地几厘米站在桌案前，那是他准备料理的地方。金发男人的身体并不是半透明的，看起来和以前别无二致，只除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失落。听到脚步声，山治回过头来。
　　“有什么进展吗？”罗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如果你指移动什么的，已经能控制得挺好了……但也只有这些了。”山治向他飘过来，恰到好处地停在他上方一点的位置。
　　就在这刻，金发男人突然坠落下来。罗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接住了他。对，真的碰到了，千真万确。罗收起手臂，紧紧抱住了那个温热的身体。
　　这变化来得太快，山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牢牢抱住。下一秒钟，他被罗拖着手腕拽进实验室。那个人一放手立刻翻箱倒柜取出各种医疗设备。“其他事情先放一边，我要先抽些血化验。”
　　“阿？！”
　　“还有皮肤组织的切片，头发和……”
　　“罗，”山治用一种凛然赴死的眼神看着他，“要不，直接解剖算了……”

　　“刚才有什么奇怪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吗，变回来之前？”罗吃着山治用了十分钟就迅速做好的简单食物，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停止询问。
　　“没有阿老子发誓。”山治头都大了，那可真的是毫无征兆阿。你当从半空摔下来很有趣吗？虽然是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进某人怀里了吧……金发男人也一天没有吃东西，此刻也在抓紧一切时间狼吞虎咽。
　　“好了，先去睡吧。该检查的都查完了，我等化验结果。”罗将他赶回去睡觉，自己又重新钻进实验室。
　　数小时后，他对着数据将眉头皱了又皱最后只能叹一口气。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第二天，北海支部迅速传来指示。如果不能在双星交替前彻底查清真相，找到解决办法，安德罗星系就将从人类可移居的行星名单上划除。特拉法尔加罗也将返回地球，独自一人。联盟不会把重要的人才浪费在毫无希望的行星上，但对于山治却另有安排。联盟令他留下继续研究，期望假以时日能找到解决方法。他们对于这颗星球仍抱有一线希望。
　　“假以时日？开什么玩笑，”罗咬了咬牙，“如果碰不到水和食物，你们又能撑几天？”
　　而令他忧心的是，从一早醒来，山治就再次进入了无法碰触的状态。
　　“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就是之前我提过的那个……”金发男人努力回忆着，“我昨晚做了个梦，那也许是梦也许不是……总之我好像到了地下，面对BLUE的心脏。对，就是那个蓝色的球体。它对我说话了，用的是一种我能听得懂的语言，它说会带我离开这里。当时我感到特别惊讶，立刻就醒了。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薄被穿过身体，”他摊开手，“不管被子还是床铺，对我来讲都已经没用了。”
　　“所以说，那个声音其实是心脏的声音？是它在和你交流？”罗认真思考着，有必要的话他会将这颗星球看作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拥有自己的思维以及交流方式。在真相未曾浮出水面之前，他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种可能，从安明咻它们对待心脏的态度就知道这是完全可能的。
　　“我不能确定。应该只是种感觉，甚至就是个荒唐的梦。”
　　“那么我去找安明咻问个清楚，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三天后就是双星交替的时间……”罗只想把余下的几十个小时一分不差地全部用来想办法，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将联盟的决定告诉那个人，“刚才支部传来一份指令——如果双星交替前不能解决你的问题，我将返回地球，但你要留在这里，继续研究。”
　　虽然这决定令人不快但特拉法尔加罗不打算欺瞒他，当然，另一方面他也没打算放弃。哪怕就算只剩最后五分钟，他也不会放弃。
　　听了这个安排，山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显然他一早便料到了。
　　“理智的选择，”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艘能载我离开的飞船了……喂别露出那种表情嘛，罗……”金发男人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从半空中落到他身前，就像站在地面上那样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他，“在你走之前，务必要帮我个忙……让我和老头子，还有那帮同学再联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