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短篇》Yosii

29、A Halloween Carol - 万圣欢歌

　　一切……大概都源于那副黑框眼镜。
　　本来是觉得好看才在一个小摊位上顺手买来的，并附赠得到了一句「万圣节快乐」的祝语，没想到刚一戴上就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此刻的金发男人看着眼前的情景，脑袋有点懵。
　　我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戴上眼镜以後，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就都不对了是吗？不然谁来给他解释一下，飘在空中的半透明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扭头看一眼路边的商店，明晚就是万圣节前夜，所有店家都不遗余力地装点着自己的店铺。南瓜灯、黑蝙蝠、小幽灵仿佛成了主体，橙色和黑白才是主流色调，妖魔鬼怪的服饰也必定随之风靡走俏。万圣节嘛，一切鬼怪元素都很正常但是……谁家的恶作剧也不带这么超现实主义的吧？
　　Sanji又仔细看了看那个鬼魂。一位非常普通的中年人，从模样到身上衣服都相当逼真，和真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半透明的身体和浮空状态。金发男人觉得可能是自己近日工作太过疲累，都严重到出现幻视了。是不是应该歇个假？他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想要揉揉眼睛。可再抬眼一看，那个诡异的家伙已经不见了。他愣了愣，心念电转，又凑到镜片背面看了看。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Sanji终于发现，自己无意间买到的这幅眼镜，好像可以看到鬼魂。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阿……”嘟哝着，他揣着大衣的口袋向前走去。虽然身为无神论者在这种事情上受到了无可辩驳的挑衅，但他显然也不是那么在意的人。日子不得照样过吗？有没有鬼魂又有多大差别？
　　十月底的风已经带上了不能忽视的凉意，Sanji重新戴起眼镜，大摇大摆地向自己的公寓走去。机会难得，看看另一种不同寻常的世界也不错。
　　旅店和酒馆中间夹着一条不起眼的暗巷。倒也不会聚集什么不三不四的奇怪人物，只是条前往後面小街的近道而已。此刻金发男人走近的时候，忍不住放缓了脚步。因为戴着这幅特殊的眼镜，他比平时看到了更多的内容。
　　有一个小女孩，站在巷口，定定地看着巷子里。短发齐肩的小女孩离地漂浮在几寸高的地方，灯火从她背後打过，将她整个人都照得透亮。是个鬼魂。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从侧脸能看出她非常专注，并且她的表情……似乎很是忧心。
　　这么年轻就失去了生命，肯定不会开心吧……Sanji立刻就为她感到难过。金发男人不知道自己能和她有什么交流——也从没听说人能和鬼魂有什么交流，所谓的灵媒师不都是些骗子吗——他只能走到小女孩身边，很自然地随着她向巷子里看去。
　　巷子里倒着一个人。光线很暗，只能看到隐约有个人，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不是有小女孩盯着巷子深处，Sanji基本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
　　难道这位小Lady是在看这家伙吗？金发男人又判断了一下小女孩的视角，确认没错，他迈步走进巷子中。
　　“都是拜那位小Lady所赐阿。”他念叨着，在陌生人身边蹲下，“喂！”
　　Sanji拍了拍那人的短发。发色在不甚明亮的巷中也能看出是鲜见的绿色。视线一转，他看到男人左耳打着三枚水滴形状的金色耳坠，一霎那脑袋里蹦出了一个名字。
　　Roronoa Zoro，没错，就是他。

　　应该说，这是个传奇人物来着。夏市无人不知，警察本部搜查一课，暴力犯罪搜查三系的名人。最著名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凭一己之力从「暴君大熊」和「恐怖三桅船」两个犯罪团伙手中救下了数名被挟持的人质。後来本部更是根据他的情报，一举拿下了这两个令人谈之色变的犯罪团伙。听着就是个传说。据说当时他被警员发现时身受重伤，搁别人身上全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伤势，他竟然活了下来，成了又一个传说。那几个月来，街头巷尾全都在谈论这件事，全都是关于他的传说，想不听都不可能。
　　绿色短发，左耳三枚水滴形的金耳坠，以及黯猩红色的眼睛，浑身浴血的样子如同修罗，以上便是对这家伙最直接的描述。已经亲眼看到两条了，可不就是他吗？
　　那……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Sanji打量着这个倒地的男人，身上不像有什么外伤的样子，没有血迹。他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算平稳地呼吸着，金发男人又拍打了他几下。
　　“喂，老兄，你还好吗？”
　　还是没有反应，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小女孩。这一次，Sanji明确看到那位小Lady有动作了。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真的看着了自己，紧接着竟然低下头来对自己鞠了一躬。金发男人目瞪口呆，刚想问她这是要自己照顾这货的节奏吗，那位小Lady就在自己的注视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没办法了，既然是Lady提出的要求，就一定得完成。先把他搬回去照看下，回头再联络这家伙的同事吧。

　　Roronoa Zoro做了一个很长，非常长的梦。太强烈可也太乱了，根本是毫无章法。他只记得，自己是遁着一种诱人的食物香气醒来的。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他转了转脑袋，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利落整洁的风格，若要猜测的话大半可能是男人的房间。那种能让自己醒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中。他在脑袋里迅速过了几遍「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和囚室，怎么想也不该是这种风格。他又立刻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在并没有增加什么奇怪的伤口，也没有任何禁锢措施。那么……他推测着，自己这是又一次完成了死里逃生的壮举？
　　男人起身，立刻向香味飘出的地方走去。脚步有点飘，这次是饿了太长时间，不过幸好还没死。看来自己一醒来就能找到吃的了，真是福大命大。
　　走近厨房的时候，透过房门打开的缝隙，Zoro首先见到的是主人的背影。那是个相当年轻的金发男人，系着围裙，居家服也很好地勾勒出他细瘦的身材。此刻他正在流理台前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Zoro愣了一下。有人在厨房里安然愉快地做饭——是不是为自己做的另当别论，暂且就当它是——这样的场景根本是自己这辈子也缺乏体验的。
　　即使并没有吃到嘴里，这人高超的厨艺也已经不差毫厘地体现在空气中了。香气接连不断地冲向自己——连濒临死亡的人都要挣扎着活过来——Zoro觉得自己立刻就要缴械投降了，如果这不是什么新式折磨的话。他脑袋里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家伙不是那个混账科学家的帮凶，肚子便像知道该如何配合般，瞬间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
　　主人听到响动，一点也不意外地回过头来。意外的那个反而是Zoro，因为他在这一瞬分明看见了整片蔚蓝的海洋。就在那个金发男人的眼睛里。

　　“醒了？你倒在一条小巷里，是老子搬你回来的……”那人耸了耸肩膀，继续回过头去准备他的料理，“要好好感谢那位小Lady阿。”
　　“说什么呢……”Zoro抱起双臂看他，自己可没有任何一点关于什么「小Lady」的记忆，他让理智重新打败饥饿，十分谨慎地问，“你是什么人？”
　　“都说了是老子捡你回来的阿。”金发男人摸着下巴想了想，“好歹救了你一命，也可以算是……恩人？”
　　“……这是哪里？”
　　“老子的公寓。虽然地方可能偏了点，至少还在夏市范围内。”
　　在Zoro考虑他这番话是真是假时，对方伸手指了指外面房间。“那边有电话，要联系谁自己去打。”说完这句，那人就扭头打开了烤箱。烤翅散发出的香气简直是让人形神俱灭的蛊惑，绿发男人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丁点想离开的意思。和烤翅比起来……电话？那是什么？！
　　Sanji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料理，就顺手递给他一盘洋葱圈，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吃。
　　“十三天没吃饭了，还好没饿死。”几句话的时间，脚步都没动，绿发男人就吃光了盘里的东西。
　　“……是人类吗你。”Sanji开始将做好的料理端出去摆上桌。面对饿肚子的家伙，自己当然要负责喂饱，这是身为厨师的原则。之前也是这样打算的，算是给那位小Lady一个交待吧。至于喂饱後的事情，让他自己去搞定。
　　说起来，自那以後Sanji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小女孩了。无论他怎么戴那副眼镜，怎么看也没能找到人。别的鬼魂倒是三三两两的不吝现身，唯独没有想见的那位。不知道她和这个绿头发的家伙究竟有没有关系。

　　Zoro狼吞虎咽的时候，看到金发男人叼了根烟，将一副黑框的眼镜戴了摘摘了戴，似乎一直在附近找什么的样子，心说自己难道又赶上一个半疯的家伙吗。
　　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这行为过于诡异，要不好好解释一下估计得把自己当成神经病，而且还病得不轻。Sanji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拉开椅子在Zoro对面坐下。“你认不认识一位小Lady，十来岁，齐肩短发。”他叹了口气，补上了最最重要的一句话，“或者说……她去世的时候只有十来岁。”
　　视线中那个绿发男人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警觉地，甚至带着毫不遮掩的敌意与自己对峙。Sanji听到那人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瞟了瞟桌上的眼镜。“是它。戴着它能看见鬼魂。”他啧了一声，“要不是那位小Lady站在路中间看你，老子绝对不会看你哪怕一眼。”看着Zoro的表情，他补充道，“可把你带过来之後就再没见到她。”
　　“……是吗。”Zoro淡淡回答。自己这是，又欠下她人情了阿。
　　片刻之後，Zoro吃完了有生以来最棒的一顿饭，迅速跑去打了个电话，向对面汇报了些简单的情况。对面哈哈大笑的鬼哭狼嚎的不着四六的一应俱全，Sanji隔着八百米远都能听到。
　　“吃饱了就快点滚回去吧。老子可不指望报恩。”他笑了笑。
　　“不急。”绿发男人双手揣着口袋，发出邀请，“我说卷眉毛，要不要先跟我去个地方？在那里，没准能见到她。”
　　“卷个毛线！你这个绿藻头！老子叫Sanji给我记住了！”

　　两人的目的地是郊外一家墓园。
　　Sanji当然还是跟着他来了。毕竟是有点好奇心的，比如Zoro要带自己见的究竟是不是那位小Lady。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试过了，这副奇怪的眼镜似乎只对Sanji一个人有效。Zoro即使戴上也看不见什么鬼魂。没办法，就只能交给Sanji一个人去看了。
　　“你到底什么体质阿……”绿发男人斜睨着他，“莫非离死不远？”
　　“有这么和救命恩人说话的吗。”Sanji其实并不恼，他现在正忙着打量整个墓园。不得不说，这里真心好热闹。普通人眼中冷冷清清的地方，却聚集着一群一群的鬼魂。他们也都在相互攀谈，看上去有说有笑，只是人类听不到罢了。
　　跟着Zoro向墓园深处走，金发男人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要刻意多绕一圈，但好歹终于是在一座干净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碑上只写了一个名字——「Kuina」。
　　绿发男人将手里的白花摆好，双手合十默然拜了拜。
　　过了几分钟，他在心里把想说的话都说完，这才把手放下来。“你有看到她吗，厨子？”
　　Sanji缓缓摇头。
　　Roronoa Zoro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露出什么遗憾的神色，相反，这个男人眼底流露出的坚定足以让他侧目。可能正是这种毫不迟疑的坚定，才会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较量中胜出。
　　“大概是……梦想还没有实现，所以不打算来见我吧？”Zoro笑了笑，低声道，“再等我一下，一定不会爽约的。”
　　“时候也不早了，”Sanji抬头看了眼天色，“你可以自己滚回去了吧？”
　　意料之外，绿发男人却甩给他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今晚是万圣节前夜？”
　　“没错。唔，对……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里特别热闹。”Sanji点头，“不管是在哪边，大概都喜欢节日吧。”
　　“Track or treat？”
　　人家都是小朋友穿成鬼鬼怪怪，提着小灯笼小篮子来要糖果，或者美丽的Lady扮成魔女什么的就更好了，这么一个大男人来说这话，你也要糖吃是怎么着？尾田这两周给的还不够吗？金发男人挑了挑眉梢，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阿？”
　　“差点做了鬼，也差不太多了。还有什么吃的吗？”
　　Sanji翻出一根烟来，边咬进嘴里边向墓园外走去，虽然那家伙也没摆什么正经脸，可……怎么说呢……看着他跟自己要吃的，就是拉不下脸来拒绝。
　　“……那，你想吃什么？”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