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梦》烟小尘

119、番外之碧落--两处茫茫皆不见

　　我叫碧落。上穷碧落的碧落。

　　我是八贝勒的女儿。但我却不姓爱新觉罗。

　　我娘叫吟心。

　　我爹叫胤禩。

　　但，我却是似水姨娘名义上的女儿，因为我的亲娘是皇爷爷的宫妃。

　　这听起来很可笑，甚至是□□。但，事实如此。

　　我娘是遥妃钮祜禄氏。是我爹唯一爱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笃定地说出，那是我常常看到爹爹的失魂落魄，那争斗了大半辈子的眼神里在看向我的时候总有那么些柔情，然后垂下眼，独自喃喃：“落儿，你长得很像你娘。”

　　我极少叫爹爹做“阿玛”，因为那是满人的叫法，娘是汉人。

　　而我的名字，也来自白居易的这两句《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很美。但却是悲哀的。

　　就如爹和娘。

　　我有着一个，不算幸福的童年吧！在似水姨娘未进府之前，我一直是额娘和流萤姨娘欺负的对象。而每次都是梦弦姐姐来把我带到四贝勒府。

　　听说，梦弦姐姐是娘的至交。但她却也是爹的死对头--四叔的侧室。

　　我不晓得这当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梦弦姐姐毕竟是四叔的侧室，所以不可能经常把我带到四贝勒府。

　　所以，另一个人就走进了我的生命。

　　他是我的哥哥，流萤姨娘的儿子，弘旺。

　　不过听说，我好像还比他早几个月出生。不过听府里的人说，如果按照娘和流萤姨娘怀孕的月份，是他比我大。但由于娘的早产，所以我比他早出生了及个月。但由于他的个子比我高大等等原因，我叫他“哥哥”，他也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他是我那段孤独时间里的唯一玩伴。

　　那段时间里，我一天到晚根本见不到爹，娘又不在身边，似水姨娘要照顾刚出生的妹妹云落，所以，我成了孤单的一人。

　　弘旺哥哥向我伸出了手。

　　在我被额娘和流萤姨娘责骂的时候。

　　所以，我们就在一起玩了。而且一玩，就是将近十多年，直到后来爹爹的失败，八爷党的倒台，云落的出嫁，他的娶亲。

　　他是我的哥哥。我曾一度以为。

　　但，我却发现他一点也不像爹爹。无论哪里都不像，直到后来我听见流萤姨娘和丫头的谈话。

　　那时，对于爹与娘的过往，我多少也从府里的人口中知道一些。娘原来是福晋额娘的陪嫁丫环，后来和爹爹相恋，福晋额娘不能容忍她，为了保护娘，爹把娘送进了宫，后来生下了我，再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娘就成了皇爷爷的妃子。

　　告诉我这些的是以前与娘交好的一个丫环。在她嘴里，我终于听到比较偏向娘的一些言论。而在此之前，除了爹，梦弦姐姐，所有人都在背地里骂娘是狐狸精。特别是福晋额娘，一见到我就指着我的鼻子骂娘。

　　由于生长在这种环境，也使我很早熟。很早就懂得了一切人情世故，爹也常说，我娘可能都没有我老练。

　　我娘应该是比较单纯的，没有心机的吧！我暗暗想。而在我五岁以前，我根本连娘的面都没见过。

　　而我是似水姨娘看着长大的。我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因为爹说，娘的身份特殊，所以只能把我记给似水姨娘，但爹说，我的娘只能有一个，她是那个叫“吟心”的女子。所以我称似水姨娘为“姨娘”，和云落一起长大。

　　我第一次见到娘时，我六岁。

　　娘定定地看着我，听到我叫她“娘”之后，抱住我，一阵无言。

　　娘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得让我想哭。那一瞬，我感觉，世上没有比娘更加亲的人了。

　　后来，似水姨娘就经常带着我进宫去见娘。

　　一直到后来皇爷爷的驾崩，四叔的登基。

　　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时娘笑着问爹，有遗憾么？尽管是笑容，却带着辛酸。

　　爹摇头。

　　我低头想，这就是世上最美的感情了吧！

　　突然眼前浮现了弘旺哥哥的脸庞。不觉痴痴一笑。

　　爹还不知道，娘也不知道，弘旺哥哥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是爹的亲生骨肉。

　　我不知弘旺哥哥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但我却时常会想起他。

　　想起我们俩在一起嬉笑，想起我们俩一起念书，想起他亲密地叫我“落落”。

　　可我只能是他的妹妹。

　　我却像发了癫狂一样地去爱他。却不能让他知道。

　　这真是我的悲哀。

　　可到最后，听说他要娶亲的事情，我才真正发觉，身份，原来真的那么重要。

　　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所以我们永远也无法靠近。而我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的心声。

　　直到他成亲的前一晚。我敲开了他的房间。

　　“哥哥。”我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嗯，落落。”他走出了房间，同我一起散步在花园里。

　　“我心里难受。”我不知如何解释我深夜找他的事情，只能这样说。我只是想和同他说一会儿话。

　　“是为了阿玛的事吗？”他侧过脸问我。

　　我摇头。片刻之后我问他：“哥哥，如果你不是我哥哥，那我们会怎样？”

　　天很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那，我们这辈子，根本不可能遇见。”

　　哥哥的这句话使我沉默。然后沉沉地说了一句：“哥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抛下哥哥，小步跑回了房间。

　　第二天哥哥成亲，我没有祝福哥哥。

　　然后在哥哥的新婚之夜，我站在窗口看了一夜大雪。

　　突然想起我的名字，碧落碧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之后，我拒绝了爹爹要把我嫁出去的想法。爹娘都不容易，尽管让我独自度过了一个残缺的童年。但，他们是真的爱我。我是知道的，我明白，所以我已经知足。

　　而哥哥成亲第二年，我就喝上了侄子的满月酒。

　　酒很苦。

　　后来，爹爹死了，娘失踪了，廉亲王府没了。我被梦弦姐姐接进了宫。

　　一切都不存在了。就这样孤独一生吧！我想。

　　只得两处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