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权》於祖婷

87、天赋之源之十九

　　“说到这个。”惠子舒展身体，躺在沙发上，仰头倒着看令月，“你从於克己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呀？”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那个药又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杨庸。”
　　“这个问题嘛——时机不到。”
　　“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的问题，而是……”惠子翻了个身趴着，胳膊垫在下巴下面，两条细长的小腿翘着，“如果十年前我见到你就对你说，是杨庸把药混进疫苗让你们有了天赋——你信吗？”
　　令月想了想，摇头。
　　“再如果，你跟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说-1是比0还小的数，他能理解吗？”
　　令月又摇头。
　　“就是这样啦。以现在的情况和你掌握的知识，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也不明白。但是你放心，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说。”
　　令月皱眉：“说你会提前数年做好准备，果然不错。”
　　“过奖。我只不过比你们看得稍微远了点多了点——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哦，对，有件事可以告诉你。这个药为什么给杨庸。很简单。我需要这种药，但是药的数量不多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制作，需要找合伙人。人类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杨庸了，他有雄厚的资产和先进的技术，还有迫切的需求。所以我找到了他。可惜最后，杨庸还是没有破解这种药的秘密——当然，药的来历还是不能说的。”
　　令月看了眼惠子，又移开视线：“关于於克己的记忆，我看到的——”“这就问完了？”惠子挺身坐起来，令月反问：“你还会告诉我什么？”
　　“那倒不是！”惠子赶忙继续下一个话题，“关于於克己！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於克己给一个叫小兔的人打电话，让她转告你们两件事。一是文立言要出事了。另一件是，死神见习生里混进了阿子的人。”
　　提到文立言的瞬间，令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的感觉没有错，文立言就是韩泠彩。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韩泠彩却已经真真正正的死亡了。
　　一旦想到这件事，令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十年来的苦苦寻找，却在得知真相之前，第二次目睹了对方的死亡。如果自己再敏锐一点，当时不要顾忌那么多，再坚持一步，哪怕别放弃那么早，私下再去见一次面——
　　医院里的那次见面，自己得知有韩泠彩模样的人出现时无法控制情绪离开时，以他人面孔在场的泠彩究竟是怎样想的呢？
　　这个人，为何如此得铁石心肠？为什么最后的希望也要亲手带走呢？
　　惠子轻抚过令月的后背，一股暖意充满了冰冷的肢体末端，令月突然感受到一股明亮的力量充满全身，心中的重担也轻松了起来。
　　可这是外界强加的欢愉，令月心底还是抗拒的。
　　惠子收回了手。
　　“你想知道於克己的身份？”
　　“是。”
　　“他不是告诉了你，他是审核组的人吗？”
　　“这只是他的身份之一。审核组并不知道死神系统的存在，更别说见习生的事。他还有别的身份，别的目的。”
　　“为什么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这么说，你的确知道。”
　　令月眼中闪过的算计光芒，让惠子恍然大悟：原来她也只是在试探。
　　“这……”
　　“还是说，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
　　惠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他们……於克己、於斐烨，小兔，还有电话里提到的阿子，我们都是老相识。中世纪的那场地质运动，就是我们造成的。”
　　“那副画里的魔女，就是你？”
　　令月指的是以翟樱为模特临摹的那副画。
　　“是我。圣女之一也是我。另外两个，一个是绝对魔女黑蜜，一个是原初魔女靳中元。”
　　“那么体育馆酒店地下的那个……”
　　“她不是阿子。圣女就是魔女，而阿子从来不是魔女。说来好笑，阿子是最爱和平的，以战争的方式追求和平——这就是她的做法。中世纪的地质运动也好，百年前的世界大战也好，都是阿子为了更长远的和平而挑起来的战争。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一做法，因此两次出手，终结了阿子发动的两次战争。”
　　令月看着惠子，这个女人竟然用如此轻松的语调说着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两场生死之战。
　　“那么於克己也……”
　　“於克己与阿子一样，却又不一样。他们一共十二个——你知道天干地支吗？”
　　令月点头：“十天干是甲乙丙丁午已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对应十二生肖——所以阿子是地支，是首领？”
　　“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於克己是辰，温和的主和派，推崇以社会变革的方式维护世界的稳定。於斐烨是申，灵活的主和派，充满活力，是辰的追随者。至于那只小兔子，卯，是个狡猾的中立派。她本身太弱小，在战与和之间左右逢源，虽然排位并不低，却不被大家尊重。她自己也没有远大抱负，只求自保。”
　　“可他们……”
　　令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要深究他们的身份。即便我现在说了，你也无法理解，更不会相信。”
　　“为什么？”令月还是忍不住反驳，“我不是——”
　　“你会用电脑吗？”
　　“当然！”
　　“那你能说清楚电脑是怎样处理运算的吗？”
　　“这……”
　　“你能独立编程制作游戏吗？”
　　“术业有专攻，我没学过，自然不会。”
　　“如果你对大陈朝的百姓解释电脑，做得到吗？”
　　“怎么会——”
　　令月突然停住了，看着惠子，眼睛一眨不眨。
　　“他们是，未来的人？”
　　“不是。我说过这个问题你现在就算得到了答案也不能理解，况且它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有这十二个人就可以。”
　　“为什——我不问。您继续。”
　　惠子露出微笑。
　　“我们魔女与他们的斗争，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魔女诞生于人类的愿望，是现世最初的神。他们横空出世，却要取代我们的地位，因此被我们称为降临派——这是我们对他们的称呼，而他们自认为自己是神明，是与魔女对立代表光明的神，因此自称降临神。”
　　令月想起，圣女的传说里就有圣女带着降临神的预言前来阻止战争的说法。
　　但是按照惠子的说法，魔女与降临派势不两立，既然圣女就是魔女的化身，又怎么会代表降临神做事？
　　“那是因为，降临派自身产生了分裂。你应该明白的。”
　　“啊。阿子和於克己。”
　　“不仅如此。最开始是主战派与主和派的对立。中世纪的地质运动，主战派死亡了三人，午、未与亥。二十世纪的世界大战，丑是最激进的主战派，战争之初就被阿子设计害死。他的追随者戊后来也被杀。如今剩下的，明明以主和为主，只是一个激进，一个温和，又分裂为两大对立阵营。”惠子的笑带着讽刺。
　　“所以，圣女所传达的，是於克己的意图？”令月想起於克己千方百计证明圣女就是魔女的情景，突然想笑：隐藏的真深啊，不知道他心情如何？

　　“我要不是赶时间！你摊上大事了！”
　　於克己一脚踹上出租车大门，气呼呼往小区门口走。
　　“哎！你这人什么态度！”
　　出租车司机顾不上关门追过来，一把拽住於克己衣领，往地上一掼，於克己摔了个屁股蹲儿。
　　周围散步遛弯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各位！这人是把自己当神了啊！老子开个出租车，不就是抽了根烟？他左一个嫌弃右一个不耐烦！还说要打我！各位评评理！有话不能好好说啊！还要揍我！有没有王法！”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於克己可没有这么好的口才，只想着赶快赶去吕笑难家一看究竟，却不料越是这样，那司机越是来劲儿。
　　“还想走？打了人就想走？今儿我还就较上劲儿了！来啊！不是说要打我吗？往这儿打！打呀！”
　　周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打呀打呀！”
　　“是不是个男人了！”
　　“快动手！打！”
　　“打什么打。”
　　於克己正不知如何解围时，司机忽然挥手驱赶围观人群：“都散了！都散了！”
　　然后转身钻进车子，一溜烟跑了。
　　围观人嚷嚷着没趣儿，於克己拍拍身上灰尘，转身在四散的人群之中寻找。
　　果然看见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男孩，大步走上前：“不是让你监视吕笑难吗？跑这里做什么？”
　　“吕笑难家来了高人，我被挡在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柳童谋撅着小嘴道，“我要是不来帮你，难道你还真要跟他打一架？”
　　“那人你怎么处理的？”
　　“让他开车出去十公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撞电线杆子了——哎，人家帮你出口气的！”
　　“算了。下次别这样了。小心弄出人命。”
　　“谁让他先不讲理的。”
　　於克己没说话，大步流星朝着吕笑难家走去。

　　“说起来。”
　　惠子一招手，半空飘来两杯饮料。令月可没心情喝，冷冷看着惠子。
　　“你刚刚说打我的一半原因，是因为我提供了药品。另一半原因是什么？”
　　“哼。”
　　“哎呀，说说嘛！”惠子伸手拽了拽令月的衣袖，撒娇一般，“也不能白挨那一下啊。”
　　“你自己会不清楚？”
　　“万一想错了呢？”惠子笑着说，“毕竟，我值得你打一巴掌的理由太多了，我也不确定是哪两个呢。”
　　“就冲你这个态度，再打你——”“说好的打完了就扯平了！”
　　看惠子耍赖的模样，令月眼角抽搐却无可奈何：她性格如此恶劣，是因为有能自保的实力。不，不是自保，而是碾压一切危险的实力。
　　“是为了小兰。”令月一把夺过杏仁露，喝了一大口，恨恨的说，“让小兰加入小组，也是你计划好了的。你和於斐烨这么熟悉，又清楚刘怀璋与杨氏的关系，一定能猜到我们迟早会查到杨庸的头上。到时候，小兰就是你手里最大的一张牌——或许从十五年前小兰成为特死科死神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算计好了！”
　　“哎呀，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惠子一脸无辜，“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呢……不过被你看穿了也不亏嘛。毕竟你可是我捡来的宝！”
　　令月瞪着惠子，心头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
　　她压抑着情绪问：“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对杨庸动手？十五年的时间，所有的事你一个人就能解决，为何要布这么大的一个局？”
　　“杨庸我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惠子语气里透着不屑，手指绕着发尾，“我在乎的，是杨庸背后的人。”
　　“谁？”
　　“你应该知道的呀！”惠子一下子坐起身，“降临派里有两大阵营，阿子与我素来对立，而我会传达於克己的想法，还看不出来吗？”
　　“你……与於克己私下结盟，而阿子……与杨氏一个阵营？”
　　“对呀。面对更强大的敌人，对立的双方暂时结为同盟——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阿子当年也是这么做的。”惠子笑着，一边抬手看了眼手表，打了个响指，“算算时间，加上堵车，也差不多了。”
　　“谁——”
　　“叮咚——”
　　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於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