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成灰》衍三七

2、情不知所起

　　住进别院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她终于实施了逃跑计划……计划很简单也很粗暴，跳水，游出去。
　　第一步，绕过众人耳目，成功。第二步，夜间找跳水地点，成功。第三步，跳……不成功。
　　借着月色，苏锦绣认真仔细地辨认着水中漂浮的物什，是一个人，男人。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的苏锦绣，饶有趣味的蹲在地上端详这个男人许久，久到蹲着的脚都麻了。于是她调整姿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良辰美景。才子，躺在水里，佳人，坐在地上。
　　救与不救，这是个问题。
　　比起这个，苏锦绣更在意的是自己脑海中父亲的一个笑。说起这个笑，这就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自己曾在父亲面前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也不会喜欢任何男子……鬼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这个，但是现在的她感觉……有点不妙。
　　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她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笑。
　　栽了栽了，这是苏锦绣遇到周商陆在脑海重复浮现的词。她忘记自己是怎样将这么大一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拖回了自己的房间，也忘了自己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睡觉。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这个大活人已经在她面前近距离观看她了。
　　有多近距离？近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家大小姐的心都快跳出来，只能强装镇定的垂下眼帘。
　　要不装死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叫什么名字？”装死半天的苏锦绣听到了这个问题，觉得有点难回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老土，土到难以启齿，但觉得自己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犹豫半晌，她才吞吞吐吐道，“苏锦绣。”说完又不知为什么，莫名期待地抬头看着他，少女眼神像头小鹿，清澈中带着点兴奋。
　　周商陆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以作交换，但憋了半天最后无力地摇头，“我记不得我叫什么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是取锦绣前程之意么？”
　　放在别人身上，这句话大概就是个老套的搭讪，以往的苏锦绣一定是嗤之以鼻的。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
　　“大抵是吧。谁知道那个老家伙在想什么，取这么个名字。我还觉得我的名字可土。”苏锦绣笑得有点傻气，这个时候的她比任何时候都鲜活动人。
　　有些人只有在一怒一笑的时候才将自己骨子里的风情万种展现出来，苏锦绣就是这样的人。这个笑直将周商陆看呆了去……
　　苏锦绣在别院“包养”了这个男人并且给他取名叫二饼子，同吃同住。苏家其他人对此事一概不知，包括苏锦绣的亲爹，苏志安。他只是常常听别院的下人说起“大小姐最近吃的特别多”，“胃口特别好”之类的话。但这一切并没有让苏志安起疑心，反而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因为本来她吃的就不少……
　　苏志安微笑接受的事实却让周商陆觉得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对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的人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努力回想有什么场景见到过，脑海中只能浮现出后厨厨娘的身影。
　　从他醒来到现在，这么多天时间，他就在这个房间里，不曾出去半步。每每环顾四周装设，只觉贵气暗隐。眼前这个少女举手投足中的洒脱自如，却与这贵气并不和谐，偏偏下人却对她毕恭毕敬。矛盾中，对她的兴趣便更浓了。
　　这边他还沉浸在对她的探究中，那边从美味中回过神来的苏锦绣已经开始了主人翁的招待。
　　“愣着做什么？失忆的人不会连吃饭喝水都不知道了？”苏锦绣伸出油腻腻的手在他面前上下摇摆。
　　好好好我吃我吃，我吃就是了，只是你这一摆手，我怎么还有胃口吃？周商陆正待说话，屋外忽起大风，将一扇未关好的窗户吹开，木窗喑哑一声载了一屋的冷风细雨。
　　苏锦绣呆了，二饼来了之后她就将奴仆遣散回主院，任何时间都不准进别院，除非得了她的同意。
　　那时候并未考虑许多，只是心中隐隐觉得什么被遗漏了。现下外面狂风细雨，她忽然记起自己栽在花盆中的海棠蔷薇。只怪前几日天气太好，将那些苗苗都放到院外去了，一旦下起雨来，新长的花苞可就等不到花开了。
　　未来得及思考更多，她冲进雨里将一盆盆花都搬至檐下。积水将裙裾吻湿，春雨把乌发漫透，青丝与玉簪齐落。力挽狂澜的苏锦绣感觉自己像个英雄，正在救美，还有些飘飘然。然一切收拾妥当，她却看到了坐在原位衣着整齐，端端正正的苏二饼……
　　怎么办？牙痒痒，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