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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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琼华没一年，云天青见到了夙玉，一发不可收拾。又眼睁睁看她和玄霄双剑同修，情意绵绵。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后来琼华网缚妖界，云天青无能为力，又眼睁睁看着同门与梦貘厮杀，杀得草木皆兵心神错乱。他干站着，看本来熟悉的人变得陌生，看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那是触不到，摸不着，都是恍如隔世的声音画面。厮杀声中他低头看到了小小的梦璃，就像当初草丛里那被斩杀的小妖，毫无反抗之力。云天青没忍住，抱起她捏了捏脸，心里调侃说不定李寒空一转世，不只转成妖，转成了个漂亮的小女娃也没准。
一边琼华弟子看到，举剑就要杀死这小妖。云天青迫于无奈只得交手，抱着梦璃一边逃避追击一边找能藏住她的安全地方，不慎打伤了几个弟子，自己也累得去了半条命。回来被琼华上下大骂叛徒，逐出师门。
他脱下那身麻烦的道袍，收拾东西。夙玉到他面前，心力交瘁的模样。云天青没有多说，拉起她一起出了琼华大门，就这样带着这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娃到了山下。他抱着梦璃送到柳世封的家中。然后要去哪里呢？他看看夙玉，夙玉眼中仍然没有他，她眼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云天青就带她来到青峦峰。
机缘巧合下，李寒空也得高人传授武功，再也不像以前只是在街上探探银两的小偷小摸。只是不管偷了多少偷了什么，一切仍然照旧，精精的珠子和他的酒。
李寒空曾回到过太平村，却没有进村，只叫精精给他大哥送去了一些贼赃换回来的银两。他独自跑上青峦峰，找到那山洞，在那里过了一夜。那一夜也下起了雨，李寒空躺着看洞外漫天银丝，想老天爷都要帮他追忆捕捉往日的甜美时光。然后他很快发现，如果少了点什么的话，其实一点也不甜美。这不过就是个直呲寒气的小破山洞，外面不过是刷刷地下着一气让人讨厌的破水。非但捕捉不到甜美，更苦得让他咬牙切齿。什么破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身冒雨往山下跑。
他心有不甘又到了借宿过的农家，到了陈州，到了那桥上，到了那酒坊，到了那鬼宅，连鬼宅也不能够叫他感觉不妥当了。他到了八公山，又到了即墨。一个人坐在映着花灯的海边上，发现这些东西果然不好看，只给心里添堵。
然后一个姑娘跑过来，叉着腰指着他鼻子说，我找你们多久了，一直在找你们，总算叫老娘逮到一个，另一个哪去了。
李寒空学着娘娘腔地叉着腰指着她鼻子说，就一个，现在也要走了。
那姑娘仍叉着腰：只剩一个就更不能放过了。
他们一起离开。而后巴蜀大盗的名号越来越响亮，令达官显贵闻风丧胆，只是从来没人知道那到底是谁。
云天青二十九岁，离开太平村的第十二年，逃下山的第八年，天河都已经六岁了。夙玉死了，他也落了个半死，没有人再到这山顶上，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天河。
他每日打发时间的活动就是吐吐血，抒抒情，看看风景，追思追思夙玉，担心担心玄霄，骂骂天河，玩玩天河，十分游手好闲。
又到了深秋，只是秋天却感觉冷得不行。云天青想这回怕是熬不过去了，就钻进石沉溪洞看夙玉。石沉溪洞，夙玉取的名字，非常诗意。他封上洞门，在里面待了一会觉得干等死有些无聊，就拔剑在冰壁上刻起诗来。
玉肌枉然生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刻到最后一字，握着剑的手晃了晃，他看那字半天，生平第一次傻笑。想起他们下山，他说应该给那山洞取个名字，就叫云弟的小洞好了。他一边踹他一边说叫你大爷的大洞。
他小瀑布样哇啦哇啦吐起血，坐倒在地上，吐完抓开都乱到脸上的头发，嫌弃看看衣襟上的大片血渍和自己的狼狈样，好不体面。不过算了，他赶紧颤手摸出灵符，魁召现身，“封我进冰棺”。
他交待天河每天要给自己烧三柱香，怕自己这辈子害的人太多到了阴间会很不好过，他又交待天河每天要对着自己的牌位说话，也怕天河在山上常年不跟人说话会忘记怎么开口。他交待天河不要下山，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只是他想不管到哪终究还是在山上最快乐。
李寒空四十六岁，一次作案终于被官府逮住。巴蜀大盗名叫李寒空的消息这才一夜间传遍大江南北。朝庭判他秋后问斩，有万民上书求情。
精精跑进狱中豪气万丈地说老大你放心，你死老子陪你一块死。李寒空说要陪着死我早八百年就陪着云弟死，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个猴子搞殉情这么惨了。他摸精精的头说怎么都该活着才好，精精抱怨就是一直被摸头这么多年它就没长高过。
他被押往刑场时还有百姓挤满街道乌压压为他哭喊送行，高呼侠盗。精精就在街道边的屋顶上默默蹲着看，身为一只猴子却没有猴子的自觉，像个乖孩子一样大眼睛里全是水光。
是侠盗啊，他半辈子都在偷偷摸摸，逃避追捕。从来只有人感恩巴蜀大盗，供上香火，他凑近了看还会被嫌恶轰走，这让爱出风头的李寒空好不郁闷。这会儿一生走到尽头总算轰轰烈烈堂堂正正成了侠，出了一把大风头，他挺满意。
秋后问斩好，他是秋天生的，又在秋天死，也算有始有终。李寒空跪在刑场上，抬头看头顶大片天空，惊诧那寒天青空。似乎自从云弟离开就再也没看到过了。当初他就是跟云弟在这样的天空下远行，要做大侠，闯了几个月也没做成一件正事。结果真成了盗也好成了侠也好，原来还是那时最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