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锈》山城夏秋

8、第 8 章

　　甘兰下了车嘱咐司机在家里等自己电话好来接自己。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白貂，走进了咖啡厅，远远就看见甘泉朝她挥手招呼她。

　　“诶呦大侄女！”甘兰笑得像花儿一样走过来，把自己的名牌包包扔在旁边位子上坐下，和甘泉面对面。

　　侍者送来了菜单，甘兰点了一个焦糖玛奇朵，忽然又看见菜单更新了，马上换了一个南瓜拿铁。

　　“唉哟，我是越来越老了，可是也总想尝试尝试新东西。”甘兰笑着说，拿出自己的化妆包重新补了一下口红：“这个口红贵是贵，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用，一会儿就全掉了。”

　　甘泉接上话头：“这个牌子啊才火起来没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火起来了，还买的那么贵。咱们还是应该选那些老牌子，至少有保障。我有个朋友出国度假去了，我叫她帮咱俩带几支时兴的颜色，再买套质量好的护肤品，脸就得用大牌子的东西好好保养着。这种网红牌子啊，也就那些小年轻买来虚荣虚荣罢了。我那天去看沈小姐，看她也有一支，也是和我说不好用。”

　　甘兰冷哼了一声：“我不喜欢那个姑娘，长得没福气。也不知道尊重长辈，看见我连个招呼都不打，还用下巴对着我……”

　　甘泉没时间和她吐槽沈伶露，就敷衍：“唉，人家是白天鹅，肯定要高傲一些，不过等嫁过来好好教育教育会好一点。”

　　甘兰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问：“你还打算让那个姑娘嫁进你家门和你平起平坐？唉哟我的大侄女啊，你可长点儿心吧，那个姑娘那双眼睛那么会勾男人，你男人那个三弟又那么傻，你不怕她到了你家把野男人勾搭到家里来？”

　　“那也是温良他们家的事。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甘泉终于把话题引导到了自己的频道上：“表姑父最近见没见老爷子？”

　　甘兰明白了这个表侄女破天荒来和自己套近乎，有主动送礼物是为了从她这里套出话来。

　　她眼珠一转，说：“见过，就上上个周，大晚上的忽然被董事长召出去了。”

　　甘泉在心里快速算了算，时间也对的上，大概是晚上的时候老爷子不行了才急召日下义理去临终托孤。

　　“他回来说没说什么呀？”甘泉还想问出点儿什么来。

　　甘兰赶紧摆了摆手：“他没说我也没问，你也知道自从那事儿以后我再也不敢过问那个人外面的事情了。”

　　甘泉都明白了，不再继续追问了。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岔开话题开始说些别的话，喝着咖啡维持着塑料花姑侄情谊。

　　说着说着她们就说到了金烛影的事情。

　　“你说现在的小年轻还真是大胆啊，”甘泉说着：“才见面一天就敢在一起谈起恋爱来了。”

　　甘兰冷哼了一声：“不是我说什么，那个乡下妞儿真是没眼光，我家万里都介绍给她了，她看都不看居然和外面那个小杂种勾搭上了！”

　　甘泉笑了笑，不搭腔。

　　金烛影到底是不是没眼光呢，甘泉心里自己有判断。

　　那天在病房的时候她不过去和沈伶露说话，只让日下诸星去搭腔，这边儿她看出来甘泉不待见沈伶露，和沈伶露表现得太亲热容易得罪甘泉；可是那边儿进了人家的门却不说几句好话，显得没礼貌又容易得罪温良。

　　日下诸星那天在女孩子们聊天的时候出去了，名义上是不知道甘泉和沈伶露的恩怨，前一天他俩一起去了冰场，在外人眼里就算是约过会开始谈恋爱了，叫他去打招呼也算是代表金烛影去打了招呼了。

　　这个女孩子并不简单。

　　甘泉喝了口咖啡，心里想着她到锦都这么久，自己还没有单独去见见这个女孩子呢。

　　日下诸星在并面上面转了几圈停在金烛影面前，问：“你真的不上来玩吗？”

　　金烛影全然拒绝，指了指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膝盖。

　　“你说你二哥的智商为什么不能匀点儿给你三哥呢？”日下诸星从冰面上迈步走到地面上，扶着扶手套上刀套：“还有就是你和温尔很熟吗？为什么他套路别人之前提前和你说明呢？”

　　金烛影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

　　他俩坐在冰场四个边上的椅子上聊上午发生的那些事。

　　“还有，我看温良的那个女朋友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谁生病会有精力把眼睫毛刷的那么翘眼线画得那么粗，就算是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这样也太超过了吧。”日下诸星和金烛影吐槽着，拿过水壶喝了一口：“我和你讲哦，离沈伶露和你那个表姐远一点，别叫她们带坏了你。”

　　你这话说得好像和你妈你说“不要和那个傻子玩，别叫他把你也带成智障”是一个语气的。

　　“过一会儿去做什么？”日下诸星问金烛影：“去看电影还是去找家店吃点东西？”

　　金烛影刚要说随便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了电话，传来了甘泉的声音：“是我啊，你大嫂。”

　　金烛影奇怪甘泉为什么打电话给她，就先应声：“哦，大嫂啊，有什么事？”

　　甘泉在那边说：“我今天一个人吃饭，想着你大概也一个人，想要邀你一起去吃火锅。”

　　您还真想错了，我还真不是一个人，我身边可有只在冰上打刺溜滑儿的小奶狗在我耳边一直嗷嗷叫。

　　日下诸星一边解鞋带一边问：“是谁啊？”

　　金烛影吃不准甘泉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就对日下诸星说：“是大嫂，说晚上请我吃火锅。”

　　“哟，你不是一个人啊。”甘泉在电话那边笑：“我又不是请不起多一个人，一起来一起来！”

　　金烛影用眼神问日下诸星的意见，他把纸巾盒收紧背包里，点了点头说：“去呗。”

　　金烛影还以为是要去火锅店吃火锅，没想到甘泉开车来接他们，一溜烟回到了自己家，原来是要在他们家里吃火锅。

　　“怎么样，不错吧，”甘泉把锅子架在电磁炉上，拿了几种锅底给两个人选“这个房子是我的嫁妆，我没结婚的时候就一个人住在这里，经常请朋友来一起吃火锅。”

　　单身的女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金烛影想起了在穷都，一家四世同堂挤在一个小房子里，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一张床上叠着睡，女孩子们根本没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就算是出嫁了也只是从一个小房子搬进另一个小房子里罢了。

　　“怎么了？”甘泉看见金烛影沉思着什么就询问道。

　　金烛影摆摆手说：“没什么，就是想嫂子结婚之前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

　　甘泉笑出了声，说道：“你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

　　金烛影这么一想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住在温家老宅里，那可真是一座大房子。只是：“可是我家里有欧叔照顾啊。”

　　甘泉把菜端上桌，“我那个时候也有管家照顾，可是结婚以后你哥说管家能做的事情自己都能做，何必白白多付一份工资，我们就把管家辞了。现在你一说我还有点儿想她呢，她既是我的管家又是我的奶妈。”

　　这时候菜和肉卷都端上了桌，甘泉打开火锅底料的塑料包装下到锅里，添了热水，打开炉子。

　　“光世呢？”日下诸星一边帮金烛影调蘸料一边问：“上次还说要我带他去滑冰呢。”

　　“光世去他姥姥家了，”甘泉指了指光世的书包：“听说要去姥姥家玩就匆匆忙忙写完作业了，也不知道写成什么样子。我这结婚之前还有个管家陪着，结了婚以后有了丈夫有了儿子，却成了孤家寡人了。”

　　金烛影刚要安慰她两句，日下诸星先开了口：“那嫂子你不是和单身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做什么，大哥在外面也不用你照顾，你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大人的自由真是叫人羡慕啊……”

　　说完以后斜眼看了看金烛影，金烛影默默朝他竖了个拇指，意思是赞同他的说法。

　　甘泉听了这番话有些吃惊，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些，她不仅有些愣神。

　　火锅开始滚了，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让甘泉回过神来，看看对面两个人已经开始往自己碗里捞菜了。

　　放在餐具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有一个条消息发送过来，甘泉看了一眼，是一个验证消息，发出请求的人用了自己的本名“周少一”。

　　她下意识赶紧摁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扣过来屏幕朝下。

　　“你到大嫂家吃饭和老欧说了吗？”日下诸星问。

　　金烛影才慌忙掏出手机来给家里座机打了个电话，告诉老欧自己去拜访大嫂，老欧用正常的声音恭敬地表示收到消息了，又用很低的声音对金烛影说：“外小姐，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儿，不要给大少奶奶留下把柄。”

　　金烛影嗯了一声，老欧就叫她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我家以前那个管家太太现在在干什么，”甘泉脸上露出了哀愁的神色：“现在叫她回来陪着我也挺好，不过你大哥肯定不愿意，他向来不擅长和外人打交道。”

　　做生意的哪儿有不擅长和外人打交道的，只是肯不肯罢了。

　　金烛影听了老欧的建议开始闷头吃吃吃轻易不开口，日下诸星接下了安慰□□这杆大旗和甘泉说说笑笑的，偶尔冒出几个日系词，逗得甘泉咯咯巧笑。

　　甘泉站起来去酒架上拿来一瓶红酒晃了晃，对两个人说：“咱们喝点儿酒吧。不过吃火锅喝红酒不搭吧？”

　　说着，她又把红酒放了回去，到冰箱里拿来了一提易拉罐啤酒，“吃火锅还是得喝啤酒，我看冰箱里还有些毛豆，我去煮毛豆，咱们下酒。”

　　金烛影想要拦着她，但是她已经走了。

　　想不到最先提议喝酒的甘泉先喝趴下去了，说话也开始唠唠叨叨反反复复起来，她撑着头指着日下诸星问金烛影：“小表妹，今后要是这个人出轨了你怎么办？”

　　这……这触及到我知识的盲区了。

　　金烛影只能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伸出手掌做手起刀落状，说：“卸了他的腿！”

　　甘泉哈哈哈笑了起来，朝金烛影竖了个大拇指，趴在桌子上睡了。

　　金烛影想要赶紧走，日下诸星却拉住她，说：“就这么把她放在这里不够意思吧？再说，现在这家里什么人也没有，你就不想看看这周围有什么秘密吗？”

　　“这样乘人之危就够意思了吗，伪君子？”金烛影嘴上讽刺他，身体却很堕落地走向房子的其他房间。

　　“我可不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日下诸星满不在乎地纠正：“日下万里才是真正的伪君子。你该庆幸没和他交往，这么一想我算是救你一命。”

　　金烛影哼了一声，虽说现在家里没有别人，可是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翻，只能左看看右看看，随手翻翻书房的文件。

　　温睦的iPad正好在桌子上放着充电。

　　金烛影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伸手过去拿过来，点亮了屏幕。

　　可是需要开机密码。

　　金烛影有点儿泄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声叫日下诸星过来。

　　日下诸星接过iPad想了想，叫金烛影找找看有没有户口本出生证明什么的，看能不能找到温睦儿子的生日，理由是温睦已经对老婆没有激情了，对工作也没什么紧张感，唯一可能让他动容的就是他儿子了。

　　金烛影翻了翻真的找到了温光世的出生证明，按照上面的出生日期按了密码果然打开了iPad。

　　金烛影漫无目的开始翻，日下诸星觉得麻烦，就叫她直接看回收站。

　　回收站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有份扫描出来的图片文件，日下诸星随手打开了：“哦，你大哥买了新的别墅啊，厉害厉害。”

　　金烛影凑过来看，的确是有一份购房合同，温睦花了一千五百万在海边全款买了一套别墅。

　　“叮”

　　iPad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发件人的备注是“L”：“你到家了吗？开车小心哦。”

　　好像是温睦用其他设备登陆了这个微信号，回复了“L”：“恩，宝贝不用担心我。”

　　宝贝？

　　金烛影立刻察觉到了奸情的气息，继续往下看。

　　L回复：“你今天没来看我，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没有照顾好你吗？是不是又一个人回家了？”

　　“恩，我让他回家的。他一直围着我转，看见就烦。”

　　“别这样，毕竟他才是你的男朋友。”

　　那边过了很久没有回复。温睦赶紧哄对方：“我今天有应酬，我保证明天推掉所有酒局去陪你。”

　　那边又活跃了起来：“好！”还加了一个可爱的微笑表情。

　　温睦居然也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但是金烛影一想都温睦用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做那种可爱的表情就觉得非常辣眼睛。

　　他们两个又微信传情了几句，又言语暧昧了几句，又腻腻歪歪了几句，终于说了再见。

　　忽然听见外面有停车的刹车声，金烛影乱了方寸直接把iPad扔到了日下诸星怀里。

　　日下诸星叫她冷静下来，把iPad原样放回去，然后急急匆匆跑下楼，到了一楼之后就听见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

　　他俩赶紧装作扶温泉的样子，这个时候温睦进来了。

　　看见他俩扶着自己神志不清的老婆，温睦不由地表现出了敌意，问：“这是怎么回事？”

　　日下诸星马上回答：“我们今天和嫂子吃饭，喝了点儿酒，嫂子好像喝多了。既然温总回来了，就交给温总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温睦也看见了桌子上的空易拉罐，相信了日下诸星的说法，过去扶住甘泉扶到沙发上去放平。

　　金烛影和日下诸星趁机告别溜走了。

　　他俩顺着小路一边走一边找出租车，金烛影对日下诸星说：“刚才说卸了腿什么的只是为了迎合当时的气氛，你不要当真。”

　　日下诸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当然明白。

　　“不过，我们借此机会说明一下咱们的关系好了。”金烛影说：“咱俩只是合作关系，和他们那种合作做项目本质上没有区别。”

　　这一点他俩达成了一致。本着契约精神，他俩在路边找了一家网咖订了个单间，打字约法三章。

　　金烛影问：“乙方，也就是你期望中的报酬是什么呢？”

　　日下诸星也不避讳：“如果你得到了遗产，我要温氏的经营权。不过我只要经营权，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我要股份和职位。你依然是温氏的实际拥有者，我真的钱全都给你，当然我也拿一小部分。反正你也没什么经营公司的经验，不如交给可靠的人帮你打理。”

　　说得好像你有经验似的。

　　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金烛影的确没有学过什么经济管理，甚至她都没想过拿到遗产之后的事情。

　　金烛影表示同意，在协议上打上了这一条。

　　“我们刚才也说好了，只是合作。合作期间最好不要恋爱，不过如果真的遇上了真爱对方也应该在人道主义的光辉之下表示祝福，恋爱的一方也应该尽力低调，避免其他竞争者得知致使合作失败。”

　　金烛影煞有介事地另起一行把上面的话打在文档上。

　　日下诸星也接受了这一条。

　　他们把文档存在U盘里，到网咖前台找网管打印出来，一式两份，各自签字画押，即可生效——也不知道这种协议有没有什么法律效力。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互相尊重，互相爱护，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争取是这一次从不愉快的方式开始的合作”金烛影指了指自己的膝盖上的纱布：“能够以温馨和睦愉快的方式结束。”

　　日下诸星点头表示同意：“夜露死苦。”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两个人分开之前还握了握手道别，之后两个人就各自坐出租车向不同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