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使者》算盘九

2、雾禅(一)

　　楔子
　　“咻——”
　　一个巨大金色光团从遥远边际垂直落下，只一刻便到达地表，在地表一丈高处堪堪停住，稳稳悬浮着，像个调皮的孩子左右晃动，缓缓冒出一小缕灰雾缠绕光团。
　　“找到你了。”
　　清冷嗓音紧随其后。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光团面前，凝视光团片刻，抬手向前一伸，光团在女子的触碰下缓慢缩小。
　　灰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进光团之中，顷刻之间，光团破碎，露出里头的东西，是一名被红布包裹着的人类婴孩。
　　婴孩毛发稀疏，眨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红衣女子，小嘴嘟囔，传出几声气音，还时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婴儿笑声。
　　红衣女子也望着小不点，一双凝水眸冰寒刺骨，在婴孩试图挣脱红布钻出小嫩手时，微叹口气，把手里早已备好的水滴状吊坠藏入红布中，顺便帮婴孩顺利钻出小手又给放了回去。控制婴孩平安落地。
　　“愿你于凡世间不困因果，早日修得正身，回归佛祖。”
　　花罢与来时一样，再次凭空消失不见。
　　婴孩睁着懵懂大眼，看着眼前的红色徒然消失，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呜啊——”
　　“诶？师父，那边好像有个婴儿在哭。”小沙弥耳朵尖，手指一个方向，喊住前行的老和尚。
　　老和尚急忙回道，“哪儿？”

　　雾禅(一)
　　十五年后，青云寺。
　　卯时，青云寺便已人满为患，香火不断，求佛赐缘者络绎不绝。
　　除了……
　　“哎呀！小姐！您没事吧？！”一小丫鬟惊呼，扶住翠裳华服女子，怒怼冲撞她家小姐的冒失男子。
　　“你这人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走路不长眼吗？要是我家小姐有什么闪失，你赔得起吗！”
　　男子弓腰道歉，却始终不肯抬头。
　　“对不住，对不住，小生不是有意的。”
　　小丫鬟刚欲开口，被身旁女子牵制，女子声音轻柔，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男子，面部愁容，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道:“好了，小静，佛祖面前不得造次，我没事，我们走吧。”
　　丫鬟还想斤斤计较，但又不能反驳小姐的话，只能用力对男子哼了一声，语气收敛了些，但总归还是不好。
　　“哼，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碰见你，不然……”
　　丫鬟这话也只是气话，毕竟眼前男子一直弓着腰，看不见半点面部。
　　“是是是，小姐走好。”男子谦卑的姿态让丫鬟很是满意，扶着她家小姐款款离去。
　　待二人走后，男子方直起腰，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嘴角带着一丝坏笑，想到不久之前瞥见的愁容，用指腹轻轻摩擦下巴。
　　“礼部侍郎的独女，有点意思。”
　　身后清脆悦耳的声音突兀响起。
　　“喂，你刚刚为什么要偷那位姐姐的香囊呀？”
　　“嗯？”男子一惊，扭头看去，就见一身穿灰衣布衫的少女亭亭玉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睁着双好奇的大眼，一直盯着他看，见自己看向她，还特意瞄向他遮挡住的袖口。
　　这小丫头看见了？
　　男子双眼微眯，正想着对策，远处传来急喘吁吁的呼喊。
　　“顾三郎！”
　　被这一打岔，男子不打算理会少女，专心对付正朝自己跑来的人影。
　　不一会儿，小王爷已到近头，急忙刹车，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不顾自己多累，双眼期待又兴奋，“到、到手了没？”
　　“喏。”顾三郎左手一伸，手心处安静躺着一个秀气的青色香囊，微风拂过，散发着淡淡兰花香味。
　　小王爷见此，大叫一声，伸手就要去抓，谁料顾三郎灵巧躲开，手一抬，上下掂量香囊，抬眉。
　　“钱呢？”
　　小王爷管不了那么多，赶忙把带来的银票一股脑地扔给顾三郎，没好气道:“给你给你。”
　　顾三郎一笑，把香囊递给小王爷，银货两讫。
　　旁边又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哦~原来你是在帮他偷人家的香囊，噫，他好变态啊！”
　　少女一直站到旁边，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目视了全部过程。
　　小王爷还沉浸在高兴当中，对到手的香囊爱不释手，冷不禁听见少女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顾三郎旁边还有外人。
　　对上少女嫌弃的眼神，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有些心虚，盯着个大红脸，只敢对顾三郎吼。
　　“顾三郎！你这又是从哪勾来的小丫头片子，我、我先走了！你自己解决。”
　　小王爷眼神躲闪，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本着反正是顾三郎惹的事，与他无关的心里状态，想一逃了之。
　　雾禅乖乖回答小王爷的话。
　　“我不是小丫头片子，我有名字，我叫雾禅。”
　　转头看了一眼顾三郎，黑溜溜的杏仁眸子，好似流光一闪而过。
　　“原来你叫顾三郎啊，主持爷爷说过，因果相联，有因便有果，为了减少你的罪孽，我帮你还回去吧。”
　　不待顾三郎反应，雾禅已经奔向刚走不远的小王爷面前，小王爷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香囊已经易主，辗转到了雾禅手里。低头一看，香囊果然没了！
　　小王爷对雾禅怒目而视，刚开口一个“喂”字，眼前哪还有人影，早已消失在人群当中，便把怒气发在了原地不动的顾三郎身上。
　　“顾三郎！你收了本王的银票！快去把她追回来！”
　　谁料顾三郎翻脸不认账，眉梢一挑，瞥了眼炸毛的小王爷一眼，叠好手中银票，塞入衣袖，还拍了两下袖口，端的那叫一个君子如玉，气定神闲，方才慢悠悠道。
　　“谁说我收了你的银票，谁看见了？小王爷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讲，莫要无端毁我清誉。”
　　顾三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把小王爷气得半死。
　　他早应该知道的！
　　这个顾三郎就是个狐狸嘴脸！
　　吃人不吐骨头的臭狐狸！
　　当初他怎么就被迷惑了双眼，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邪！
　　“我不管，顾三郎你必须把人给我追回来！不然我就……”
　　“好了好了。”顾三郎摆摆手，打断小王爷的话，“又不是小孩，现在不兴告状这套，况且这事说道出去，丢的是谁的脸，小王爷可想好了。”
　　小王爷噎住。
　　他是打算告诉皇帝哥哥的，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他，不能放到明面上讲，不然哪怕皇帝哥哥再疼他，也不会对顾三郎有所惩戒。
　　好气！
　　顾三郎见小王爷吃瘪，又加上一句，雪上加霜。
　　“今日我偶得三百两，心中兴极，约小王爷一同吃酒如何？”
　　三百两。
　　小王爷刚平复下去一点点的心情，又被勾出。
　　那是他的三百两！
　　小王爷恶狠狠地瞪了顾三郎一眼，放下狠话，“你我不共戴天！”
　　顾三郎不动声色抽中一百两，在小王爷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放入他的手中，一脸真挚道:“念在你我十年情谊的份上，今日我发达了，哪有忘记你的道理，这一百两就当作哥哥我请弟弟你的的酒钱，小王爷尽管拿去花吧。”
　　小王爷愣住，瞧着顾三郎情真意切的眼神，这铁公鸡居然肯把一百两给他，还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
　　而自己却因为一点小事就责怪于他，倒是显得他目光狭隘了。
　　小王爷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下一暖，乖乖把银票折叠收好，唯唯诺诺，扭扭捏捏。
　　“我、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我们还是可以做好兄弟的！”
　　顾三郎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立马收敛，挂上一副好哥哥嘴脸，拍了拍小王爷消瘦的肩膀。
　　“嗯嗯，小王爷说得都对，我家中还有要事等着我回去商讨，先行一步，小王爷随意。”
　　小王爷还傻乎乎地挥手告别。
　　然后小王爷却不知，对于顾三郎而言，不论穷富，不论好坏，只要有利可谋，四海皆兄弟。
　　也忘了自家皇帝哥哥说过的话:顾元此人，你切不可听他胡说，也不可轻信于他，不然被卖了，那就是你蠢。
　　很显然，小王爷就是一个不涉世事，蠢得可爱，还直冒傻气的单纯人儿。

作者有话说

　　九爷:听哥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