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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夷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隔着很远我就闻见了那股子味道,我忍着胸口的恶心,对夷奴说:“拿来吧。”

      她怕得很,也许是因那药漆黑黑的,深不见底,而凡是这种看不清的东西,总是无端叫人恐惧。

      我却是不敢再迟疑,立时从夷奴手上夺过那碗药,一口饮尽。

      药自然是苦的,可落在肚子里竟是别样的温软,好似吃了什么人参汤,我咧嘴对夷奴一笑,她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宫里的女人想生孩子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堕胎,是以我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也没人教我这些,直觉里,打掉一个孩子就是饮一碗难喝的药。

      可是疼痛终于如期而至,我躺在榻上,浑身的冰冷,温热的学自大腿根缓慢延下,我的身体是冷的,我唤:“姬同,姬同。”

      大约叫了两声,我明白姬同大抵是来不了了,所以又唤:“夷奴。”

      夷奴握住我的手,以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镇定言语:“公主,我在。”

      多好,她说,我在,齐王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奴隶以我为天,以我为地,因我的生死荣辱而喜怒哀乐。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要落下来,我竟没有一点办法去阻止,或许这世上有许多我无法阻止的事,比如和亲,比如亲手杀掉这个孩子。

      夷奴为我端来热水,寝殿里一个人也没有,夷奴早将她们遣走了,我宫里原也没什么人伺候,倒是方便了我的一切逾矩行为。

      “公主,受苦了。”她低垂着头,用一块浸了热水的布仔细地擦拭着我的身体,我一动不动,仿佛死掉了,其实我是动不了,只要一动便是抽筋扒皮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我讨厌这样仿佛任人宰割的境地,是以也没什么好脸色对夷奴。

      她从我身下取出一团模糊的血肉捧在手掌中,一脸愁色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想问我要不要看一看这个孩子,我当然想看,可是我怕我会恨自己,恨姬同,于是狠了狠心,粗言恶语道:“拿开。”

      我把头背在里向,耳朵听着夷奴踮起脚尖退出寝殿的声音,一步、两步,我终于没能忍得住,强迫自己以一种非常冷淡的声音说道:“把它埋在院子里。”

      那捧曾团缩在我肚子里,男女未知的血肉,终是离我而去。

      蔓尔,蔓尔,不要难过。

      姬同回国了,直到他临走时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一面,夷奴替我去打探,告诉我鲁公收到一封信,面色不豫,后来便回国了。

      我猜测是鲁国出了什么乱子,可当我旁敲侧击问小白时,他却一脸疑惑:“鲁国能出什么事,鲁国好得很,倒是你,嫁期在即,怎么不好好修身养性,你的未婚夫婿临走前还说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他盼着早日能将你娶回国呢。”

      小白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蜜人的情话听在我耳朵里,尽管我几日前方才流产脸色苍白,也生生晕出一丝绯红的霞色。

      小白自然是高兴的,因为齐国因我父亲和姑母悖伦之恋而遭受重创,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公子纠的旧部又虎视眈眈,不肯作罢,齐国实在风雨飘摇,在这光景若能与正处在中兴之际的鲁国交好无疑是一件大喜事。

      他喜忧参半的眸光落在我身上,拢了一下自己稀疏的胡子,不由喟叹道:“转眼间,你也大了,竟到了于归之期。我也老了。”

      小白正值壮年,本不该有此感怀,可我的父亲也是死在壮年的时候,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凉风起天末,这时节晚间的风还是刺骨的冷,可怜我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小白斥责我身边人:“尔等看不见公主衣衫单薄吗?竟不知为公主添衣?”

      我说:“不必了,我不喜厚重。”

      小白便说:“回宫吧,寡人料想,鲁国的国书不日便会来了,我的小公主可万不能在出嫁的时候病了。”他以一种异样慈和望着我,让我想起幼年时匆匆一瞥的父亲。

      我晓得他的关心绝对是事出有因,可还是忍不住动容了,我这个人,只要旁人稍稍对我好一些,我便会为之舍生忘死,这样不好,不是吗。

      我闷闷回他:“蔓尔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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