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仙如何》别殇

1、一念凡尘三千堕

　　如果在你的生命中，有一个人愿意爱你如星月，你会不会去爱他？
　　在我漫长的生命里，是有那样的一个傻子的，他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可我却什么都给不起他。
　　很久很久以后，我有时候会想，若是天道仁慈，许我一世重来……

　　——序
　　苍恒山上的风依旧那么大，冷冽的仙气打在脸上，生疼刺耳。
　　缓缓走过问天溪畔，我在问天石前站定。
　　指尖一点一点划过石上繁复古老的图纹，我苍白着脸，任由泪水淌进微微上弯的唇角里。
　　“想问什么呢？”阡华走近我。
　　我摇头“它什么也回答不了我。”
　　琉璃飞雪自眸中掠过，阡华问“那你特意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我笑，眼里有泪光闪烁。
　　“祭奠。为了祭奠。”
　　“祭奠？”
　　“它不过就是天道化形的墓碑，我来苍恒祭奠天道。”
　　阡华淡漠地看着我，声音飘渺无情“天道不会亡。”
　　“是么？”回身看他，嘴角终是忍不住勾起，我笑得凄凉“万物皆有时，谁可得长生？它凭什么不会亡！”
　　敏锐地捕捉到我情绪的变化，阡华皱眉“你在怨？怨恨天道？”
　　“怎么，不能生情，我连怨恨的资格都
　　没有了么？”眸光骤然变冷，我恨恨地盯着他。
　　阡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悲伤可笑的模样，阵阵冷风吹拂起他金丝勾勒的玉带霜袍，无念无心，似悲似悯。
　　好个仙人，好个仙人啊！
　　哈。
　　无神跌坐在地，我终于还是捂住脸，泣不成声。
　　我哪有什么资格呢？便是我的命，也都是它给的。
　　“他喜欢你。”阡华忽然转开了话题。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你。”
　　“无论多久，他依然会喜欢你。”
　　“姬芜念，他从不苛求你的回应。”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啊，我一直知道的。
　　心脏痛得厉害，我几乎没有力气再听他说下去。
　　“不要再说了！”我崩溃嘶吼。
　　“这般莫大欢喜，纵有瑕疵，你又何必这般计较？”阡华叹了口气“芜念，是天道让你能够遇见他的。”
　　呼吸一止。
　　“还记得你下凡历劫前，问天石给你的答案么？”
　　混混沌沌中，我顺着他的话回想，时光似乎随着记忆的沙尘顷刻倒回，浮光掠影，万般尘华。
　　“石儿乖乖，快告诉我天地大劫什么时候来吧，求求你了!”我双手合十，满眼希冀地盯着眼前的巨石。
　　“可都准备好了？”阡华远远见我站在问天石前嘀嘀咕咕，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即便是帝储，你也得跳轮回封仙力的，该是去幽冥了。”
　　“不过是捉捉小鬼打打小妖，封印几处阴邪之地罢了，莫不是这还能难倒我吗？”我漫不经心地敷衍阡华，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问天石。
　　阡华挑眉“你别忘了司命之言，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吗么？仙凡有别，我不可能插手你在凡界的命格，一切只能你自己好自为之。”
　　“知道，知道！”我连忙点头，忽见石上浮现字迹，我紧张地心跳都快停止了。
　　伤悲欢喜，春秋几度。
　　轮回命定，天道有偿。
　　啊？什么意思？
　　我一脸莫名地瞧着这些字，怎么也瞧不出这与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问天石的答案从来不会是所问之事，没有必要将时间花在它身上。”阡华见我这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我送你去幽冥。”
　　神情黯然，我突然开口问 “阡华，你说，为什么下一任帝君是我呢？”
　　阡华一怔，遂垂眸“天命所定，无谓因果。”
　　天命所定？
　　是了，当父君立于三清池前结下血脉仙印的那一刻起，一切便已注定。
　　所有，所有，我都明白，只是还是会有那么的瞬间，我会茫然，我会想，若我并非继任天帝，我是不是可以肆意许多？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我想要做的事？
　　仙界之神都不相信问天石可以回答他们想问的问题，但我相信。
　　所以我来问它。
　　我想，若是天地浩劫一过，我是不是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徒劳啊。
　　我正伤感，蓦地，一道极强金光从苍恒山划过，直射幽冥。
　　微眯眼，我回神。
　　“巧了，没想到竟有神尊此刻历劫！阡华，我去凡世，记忆不封，你说我逗他一逗，收他做个小弟，怎么样？”
　　阡陌手中折扇一敲我的头，笑了，笑得让我禁不住一颤“听闻菩渡海有一位神尊，年岁不大，却极为斤斤计较，锱铢必报，若是谁得罪了他，便是宇宙洪荒，四海幽冥，也定要将对方挫骨扬灰，不入轮回。小念儿若是想一试这传闻的可信度，我自是不会拦着的。”
　　浑身一抖，我忙退后两步，自“哈哈”两声，岔开话题“那什么，不是说送我去幽冥的吗？，走啊！”一声落下，人已化为一道白光，直掠而去。
　　“你这个样子……”阡华轻轻一叹“让我如何放心……”
　　司命之言犹在耳畔，阡华忍不住皱紧了眉。
　　千缘仙定，万尊尽归，
　　一朝凡尘，九幽徒落。
　　命盘已定，若她肯依天命而行，自是绝无迷途。倘若她想逆天折命，际时，便是九幽落尽，亦必灰飞烟灭。
　　阡华，你该明白，身为仙人，可得，不可得，可留恋，不可留恋，一切皆已命定。便是千般相护，该是她的劫，终究是她的劫，她若度不过，你亦无能为力。
　　她为什么要逆天命？
　　劫数一起，她想，便是想了。
　　劫数？
　　万物自有劫数，你亦是天命的司战仙君，所度劫数千万，该是分明。
　　该是……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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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还是老样子，彼岸铺天盖地开在忘川河畔，忘川不动，花亦不悔。
　　“怎么，爱上我这幽冥彼岸了？”略带调侃之声自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幽冥冷寂之感。
　　我无力抚额“夕夕，莫开玩笑。”
　　瑶夕一挑眉，红裙微荡，拂开漫地彼岸“怎么？被我说中了？”手下一动，轻按上芜念的肩膀上。
　　“不跟你开玩笑。”我一把拂开肩上的手，转过身“十万年过去了，他们做这彼岸花做上瘾了么？仙界司职他们还要让旁人暂代多久？”
　　眸光微闪，瑶夕不禁叹息一声“情根已种，我如何劝得了他们。”
　　我闻言，有些不明所以“情根已种？这真是笑话，他们皆是仙界的仙人，莫非还看不透这区区红尘情网么？更何况他们不过是一起历了一场情劫，凡世数十载光阴用这幽冥十万年花叶不得相见之苦还抵不尽么？”
　　瑶夕低眉，眸光微微凝住，她凄然一笑“抵不尽的……怕是怎样也抵不尽吧……”
　　“笑话！这真是笑话！”我心中怒气顿生“堂堂月神殿使仙子，日神殿使仙君，竟是这般执迷不悟，亏我在父君面前为他们好话说尽！……且由他们，且由他们！我便不信，他们还能撑上十万年……真不知道姮娥和炎帝是怎么管教他们的！”
　　“念念。”瑶夕一把抓住我的手，皱起眉。
　　深呼一口气，我闭了闭眼。
　　“夕夕，还记得当初你尚不是幽冥仙君的时候么？”
　　瑶夕垂眼“嗯……那时他们也不是神殿之使……”
　　“可我却已是帝储。”我抽出手，缓步行至忘川河畔“帝位向来清寒寡冷，你们向我承诺，定当永伴我身侧……”
　　“结果，你为了一个凡人，甘弃天职，自入幽冥；他们为了彼此儿女私情，齐受天罚，塑入忘川……”
　　“一夕情爱，当真比我们之间千万年的感情还要重要么？”
　　“念念，这些是不能这样比的……”瑶夕上前一步，急欲辩解什么，最终竟是不
　　知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个好友能明白。
　　“也罢……”我回身“待我历劫归来，便赐尔等一道斩断情根的天雷。这些凡尘私念，还是尽早没了的好。”
　　“念念！”瑶夕不敢相信我会想要做的这般决绝，她摇头，痛苦的闭上眸“你不懂……你不能这么做……”
　　“不能这么做？”我终于寒下声“难不成要让我看到他们日日饱受忘川之蚀，看你整天待在这几乎让你双目失明的幽冥，才万事大吉么！”
　　“念念……”瑶夕看向我，一时间竟默然无言。
　　“念儿，瑶夕？怎”阡华自奈何桥上一步一步走来，恍然间似有清莲刹那盛开，卓华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