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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序章、致仕
      悲剧需要渲染。
      雨打不停,敲散夏日葱郁的枝桠,木叶下,风怒号,信王府外的石狮子瞪着眼睛,目送王府的灵幡浩浩荡荡的出城。

      朱长矶先帝座下钦点门生,朝廷一品大员,官居内阁首辅,受天子命本应来主持葬礼。
      皇室子嗣凋零,天子龙体欠安,主持亲王葬礼有朱长矶来也不是不行,信王是异姓亲王,如此各种规格都不逾矩。
      朱长矶前脚领命,后脚出了宫城突然晕倒,面无血色,冷汗泠泠。
      亲随扶起他,张口便大呼:“太医!太医!快让人找太医,大人不好了!”
      朱长矶的学生刘襄,官至户部尚书的刘大人急得同样大汗如雨,猛然扑过去抱着朱长矶悲号:“老师!”
      随同官员皆未反应过来,呐呐站定,不知如何是好。

      一番人仰马翻之后,朱大人被抬进太医署,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冯玉也来问候。

      朱长矶好一会儿才醒,把其他人支开,留了冯玉。
      二人说什么除了皇帝没有人知道,总之第二日磅礴大雨信王府出灵时朱大人并不在场,人人只道朱大人鞠躬尽瘁,过度劳累,在家养病了。

      葬礼第三日,朱长矶来上书房认罪。

      皇帝老神在在靠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聊斋,读得津津有味,朱长矶坐在最下首,抿了一口茶。两人都不说话。

      最后,皇帝最先绷不住:“朱先生,信王可是得罪过您?”
      “没有。”
      “得罪过常将军?”
      “也没有,他好得很,是个忠臣。”朱长矶把茶杯放下,支着头看皇帝,“忠臣嘛,我自然得离得远远的,免得我身上的戾气惹得他地下不安宁。”

      皇帝无话可说,继续看聊斋。
      皇帝算是由朱长矶带大的,小时候什么都得按照帝王的标准来,奇书异志半本不能看
      也就是登基这么多年,老了,才敢当着这人的面看看闲书。
      实际也是看不下去的,年纪阅历不同,看书的感受也不一样,聊斋嘛,只是圆自己小时候一个念想罢了。

      元慎手上拿着书,心却飘远了。
      他子嗣不丰,只有从宗室过继来的几个,也有天资尚好的。
      朱长矶虽未亲自教育过,但是也有照顾到,不管来日谁登基,朱长矶必定是肱骨大臣。
      然而自常随大将军死后,朱长矶行事越发不羁,例如这亲自下令的事朱长矶都能装病推了。
      朱长矶对他有大恩,他不计较,但后世子孙呢,真能容得下这么一个世家大族在朝中站如此大的席地?
      他不敢想。
      然而,这人肯定是劝不住的。他倒是没有直系子嗣,怕是朱氏族人会借势动乱朝纲也未必。

      元慎心中又叹一口气,把书放下。
      “朱先生,待朕西归,您可想过要如何?”
      “当日我答应了小随,尽心辅佐你,你死了,我就解放了,不如何。”
      “怕我那几个儿子忌惮您。”
      “我自有脱身之法。”
      “罢了。。。”

      又过几日,朱长矶正在书房里摹字。
      此人虽然出生世家,位高权重,但琴棋书画略懂,斧钺钩叉不通,连一手好看的字都拿不出来。
      每日奏折公文却又要亲自书写,不止皇帝,自己看了都伤眼。
      常随死后,每日无事倒是捡起了练字的习惯,临摹的是常随生前的字帖,颇有睹物思人之意。

      陈误敲了下书房门,提声道:“主子,信王府世子来访。”

      朱长矶放笔,端起桌边的茶喝了,走去开了门:“有说来做什么?”
      “不知。”

      啧,朱长矶理了袖子,陈误领路前去。

      按说信王归天,世子当即位。
      偏生皇帝就是不下旨,这位世子原是庶子,费了好大力气才上位,世子之位也是皇帝亲封的,不合祖宗规矩但世子就是他,王位也应是他的。
      世子慌了,忙到朱长矶这里探消息。

      两人几番试探。
      朱长矶知道对方来意,颇为心烦:“世子不能急,皇帝没下旨那就等着,不然还如何?当年靖国公府常清世子就是慌了,上蹿下跳的惹了先皇不愉,才让后来的捡了便宜不是?”
      当然,后来的那位也不是白白的就得了便宜的,朱长矶心里补充,他家常随是随便捡便宜的人吗?

      信王世子感激告退。

      朱长矶终日无事,连去上朝都有气无力,偏生又站在最前面,旁边又没了那个可以打趣的人,突然感到心中冰凉一片,人生孤单。
      又想到前几日皇帝说的话,在御史和兵部尚书吵完架,总管太监冯玉问各位大臣还有什么事的时候就站了出来。
      这几年朱长矶很少在朝奏事,大多是皇帝拿不定主意询问的时候才会站出来,此时站出来,众人皆凛神,皇帝也直了腰,看有什么大事。

      朱长矶缓缓叹气:“臣近日长不得眠,忆起先帝在时的教诲实在深感不安。”
      皇帝想最近自己是做了什么不对的?朱先生要借先帝训人。

      “先帝常教诲老臣不要思虑过重,然臣一想到百姓,想到这万里河山,总觉自己还有什么没做到的,陛下英明,治下严谨,海晏河清,老臣却没能为陛下分忧,罪过罪过。”
      说得自己都快感动了,他顿了顿:“臣居庙堂无以分忧,思过几日,臣下了决心:不如替陛下丈量这脚下山河,看民间疾苦,将陛下体恤之情带给百姓!臣请陛下允!”
      皇帝听前半截就已经开始警醒,心里几番变化思考着这先生又要搞什么,听到后面却哭笑不得。
      明明就是想出去玩了,找借口罢了。
      朱长矶两朝老臣,如今想致仕,倒也没什么,前段时间他还在想自己的几个儿子会怎么对待这人,如今他既然想走,就放人吧,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要做出挽留的架势来。

      大臣也是议论挽留各有心思,但朱长矶的目的达到了,很是高兴的回了家收拾东西。

      陈误是要跟着的,便来问:“先往哪儿走?”
      “西北。”
      “您是要。。。”
      “他当年在那留了英魂,我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去看他,或者当初就应该拦着他不许他离开!”
      朱长矶想,够了,这半生荣华他享受够了,后半生不如去看看那里,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人总有后悔的时候,朱长矶本来不后悔的,当年种种他都思虑得很周全,谁知道天命不可违,那人说走就走了呢。
      西北狼烟烽火,那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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