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 Path》Yosii

2、[二]

　　旅程开始回到正轨，至少可以离开这个令自己进退不得的人妖王国了。

　　金发男人将最後的时间用来在这座岛上散步，明天就该向这地方说再见了，他为此感到舒心。一直走到粉色的森林与松软的土地边缘，Sanji才停下脚步。环视周围已经见了很多天的艳丽景色，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并没有急切到近乎逃走的那样想离开。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是最後的十几个小时，所以有了比以往更好的耐心。

　　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悠然点起，Sanji眯一下眼睛。半透明的白色烟雾从指尖一点点升腾，消失在一片粉色的空中。在变得略有些模糊的视线中，他想起了那个不知道正在什么地方迷路的Roronoa Zoro。

　　如果那家伙不在自然也不需要自己担心，但问题是现在他一定就窝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所以说……得快些把他找回来。

　　Sanji漫不经心地在地面磕一下鞋尖，抬脚向前走去。大脑很自然地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很多座岛屿带那家伙回到船上的场景。那么多次，都是在些山林间，高崖上，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到的地方，要不就是人潮涌动的街巷里，檐角下，那个绿脑袋的混账总是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一蜷就打起盹来，直到自己毫不留情地一脚踩过去。
　　就好像他知道迟早会有个人带他回去一样。

　　这次还会是这样吗？会是谁来带他回去呢？那家伙一定记得的，已经孤身一人了。如果睁开眼看到是自己的话，又会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呢？想到这里，Sanji微微挑起嘴角。他心说，绿藻头，这次老子一定要比平时更狠地踩过去，给你个印象深刻的愉快重逢。

　　他的视线投往海天相接的地方，天边所有淡白的云，一到了临近岛屿的地方就全部变成暧昧艳丽的粉。很快就可以重新见到雪白的云朵在海面上大片大片铺开的样子了。他抬起头，对着上空早已看得麻木的色彩轻轻呼出一口烟，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虽然找那个混账算是自己的份内工作，却不意味着简简单单就能完成。

　　尽管就像看船的人说的那样，在这遍地亮粉的岛屿上找一个绿头发的人一点也不难，但如果那个绿脑袋把自己埋在一大片粉色的灌木丛中睡觉呢？当Sanji终于凭着灌木丛外露出的那条裤子认出目标的时候，真有种踢爆那颗绿藻脑袋的冲动。

　　妈的，你这混账知不知道老子找你有多辛苦？！

　　就在金发男人额角爆起青筋，打算一脚狠狠踹上去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就只是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太久没有见到这个家伙了。如同被蛊惑，他就想再悄悄看那人一眼。在绿发男人无数次熟睡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这样的眉眼这样的平静神情。可就在Sanji蹲下身子的这刻，Zoro猛地睁开了眼睛。

　　黯猩红色的眸直直对上那双海一般湛蓝的眼睛。就是这短短一瞬，足以让金发男人忘记自己本来要说的话。他打量着剑士，怔愣片刻才回过神来。Sanji退开一步，叼着烟平静地开口。“喂，回去了。”

　　没有预料中打算将整座岛屿都震裂的踢击，也没有预料中那家伙万分错愕的神情，仿佛他和自己刚分开不过几十分钟，几个小时，自己只不过是像往常那样来找他，带他回去。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Sanji为自己刚刚那片刻的迟疑感到有些懊恼，好死不死为什么要看一株绿球藻阿，直接踩过去不就万事大吉了？他斜睨一眼Zoro，果断地转身就走。然而下一秒钟，西服的衣角就被抓住了。

　　“白痴厨子？”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自身後响起。

　　金发男人确信自己听到了额角青筋暴起的声音。他没有回身就咬牙切齿地一脚踢过去。

　　“妈的这就是你对待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的恩人的态度吗，混账绿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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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小时前，Roronoa Zoro问明了开船的时间後才放心离船。站在甲板望几眼他就觉得，一天的时间足够他将这座小岛走上四五遍了。不得不说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倒也奇怪。不仅整座岛都是温柔可爱得几乎要冒出桃心的艳丽粉色，这点和总黏在女人身边的那个厨子简直是神似，而且每个男人——不如说这岛上似乎只有男人——都是浓妆艳抹，身着各式女装。总的来讲是个十分……有特色的岛。

　　这不重要。绿发男人关心的是，不知道岛上会有什么味道的酒？

　　一心要去尝尝本地特产的酒水，Zoro却毫无悬念地走进了树林，并且走了好久也没能走出去。当然，当事者本人并不觉得是自己迷路了。绿发男人在树林子里转了几个小时，似乎不论他怎样走，周围的环境都没有太大变化。最後他皱起眉，在一棵粉色的槭树旁停下脚步。

　　见到粉色的树就向右转，绝对没错。一定是这地方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很多。

　　一阵困意袭来，Zoro打了个呵欠，随便挨着旁边的灌木丛坐下，打算小睡片刻。没想到向後一靠，那片松软的粉色树丛竟然没撑住他的重量，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躺在灌木丛中，四周都是淡粉的枝叶，露出头顶上的一小片天空。能够看到再高一些的地方，那些茂盛的乔木同样有着温暖漂亮的明粉。再往上才是真正的天空，散落着一团团云，它们也是各式各样的粉色。深浅不一的粉聚集在一起，这样的情景着实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感觉很新奇。绿发男人就这样在树丛中继续躺了下去。

　　一方面想着应该回船上再睡，要不那些人也许会忘记叫自己回去；另一方面又觉得实在是困意难当。毕竟有一整天的时间，稍微睡一会儿也不打紧。这样想着，Zoro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他隐隐觉得，也许还会有什么人来叫自己回去，就像是以前经历过的无数次。但也许这只是个错觉，就因为之前自己曾心安理得地等过太多次。

　　现在，在这里，是不会有任何伙伴来带自己回到桑尼号的吧？
　　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回到那艘熟悉的船呢？

　　东海魔兽野兽一般的直觉不是徒有虚名，即使睡着了也能感受到有人在接近。只是困意仍在，他实在懒得睁开眼。管他来者何人呢。但随着那个脚步声愈来愈近，他就是想继续睡下去也不可能了。因为那脚步声太过熟悉，正是无数次将自己从梦中吵起来的那一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自然而然记起，接下去会是怎样的发展，根本无需睁眼也能够猜到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可就在那一瞬，在他甚至能真切感受到那个男人准备抬脚的那一刻，对方却一下子安静了。电光石火间，Zoro突然记起厨子是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这回才是真的出乎意料，他猛地睁开眼睛。

　　那个金发的人穿着黑色西装，正弯下腰来看着自己。光线从他头顶上深深浅浅地垂落，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白亮高光，点染着金色灿烂的发梢。与记忆中如出一辙，那只眼睛有着海一样明澈的颜色，却在对上自己的那刻没来由地划过一丝窘迫。没有思考为何那人会现出这样罕见的神情，Zoro觉得光是看着他站在眼前……头脑中就已是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看着那人退开一点，嘴里咬着半支香烟，眉宇间一脉平静，淡淡说一句，喂，回去了。

　　金发男人的出现太过不真实。Zoro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茫然地伸手揪住那人即将远离的西装下摆。有个问题梗在喉咙中，他甚至没能说出口。

　　回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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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绿发男人的第一句话就让Sanji彻底後悔于刚才自己为什么不是比平时更狠十倍地一脚招呼上那人绿色的肚兜或者干脆是脑袋。

　　老子绝对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鬼使神差地想再看那植物一眼，居然上来第一句就这么不知好歹，他不免忿然。妈的之前老子可是担心得要死呢，不不不，绝不是指这个藻类而是说Nami桑和Robin酱阿，她们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至于这家伙……

　　方才一脚踢过去，Zoro自然放开了手中那片衣角。但他死死盯着那个金发的人，像要从那人的眼角眉梢找到自己离开夏波第群岛後发生的一切，以及出现在这座岛上的因由。

　　在山治看来，那家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偏偏又不是一贯以来那种恶劣挑衅的神情。直接而强烈的注视让Sanji感到一丝异样，即使刚刚还恼火不已，现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继续吵下去。

　　终究是与其他人分离之後的第一场重聚，对方就是再吵过再闹过也是生死与共，可以安心将背後与性命都交托的伙伴。金发男人敛起之前横眉立目的恼火神情，站在灌木前，打量着坐在一片粉色中的那个呆愣的绿藻头。刹那间，心口某个地方一下柔软下来。

　　他叼着香烟慢慢抬起嘴角，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微的揶揄。

　　“哟，看傻了么，绿藻头？”

　　绿发男人这才像反应过来，下一秒从树丛中跳起身来。

　　“厨子！你怎么会在这地方？！其他人呢，怎么样了？！”

　　Sanji慢慢向来路走去，绿发男人再自然不过地跟着他。淡白的烟气绕在厨子的指尖，再一点点随风散开。Sanji的声音穿透那些薄薄的烟幕，很平静，很懒散，很不真实。他没有回头地告诉Zoro，只怕所有的伙伴都被分开了，像你我这样。

　　略带着咸腥味道的海风穿过树林，如同云朵一般轻柔的树冠跟着便落下成片纷扬的粉色。金发男人突然停住脚步，他抬起手，一枚叶片刚巧落上他的掌心。清浅小巧的粉色叶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Zoro在自己身边的缘故，在卡玛帕卡的这么多日子里，他第一次想起雪国那场樱花的巨雨。

　　磁鼓岛的山如同庞大的樱树枝干，他们在奇迹的樱吹雪中迎来了新的伙伴。只要想起那样的景色就好像有勇气不断注入心口。随着越来越多的伙伴的加入，他们也在无数战斗中被磨练得愈加强大，愈加坚强。每个人都在一刻不停地踏出新的步伐。所以战败算什么，分离又算什么，只要大家都还活着，就一定会奋力挣扎，一刻不停地前行……雷利老爷子的生命纸，不是还在每个人的身上吗？
　　只要朝着那个方向，所有的伙伴都会重聚，都会回到他们的桑尼号，再重整旗鼓开启下一段旅程。

　　金发男人捧着那枚精巧的叶瓣，抬起另只手将香烟从唇边移开。

　　“所以说……”

　　剑士在心底重复了一遍。所以说？

　　Sanji回过头来。风在他的背後铺开大片大片不见边际的樱花的颜色。在遮天蔽日的粉彩的雨中，那人金色柔软的发丝随着风扬起，眸中倏然亮起澄澈海色的光。绿发男人看着他嘴角挑着一点笑，唇齿开阖间，语调轻缓却坚定不移。

　　“要尽快赶回去阿，夏波第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