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点半结的婚，他七点半死了》李寒桐

5、第 5 章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AMOUR》
　　1.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感觉到沉闷嘈杂的电影院忽然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也可能没看，我不知道。工作人员推着我朝聚光灯下走去，围聚在台下的人群用视线沉默地跟随着我。几个偌大的白炽灯从天花板上直直打下，晃眼得厉害，荧幕上投着电影海报——
　　《你好，梁嘉辛》

　　2.
　　字体谈不上好看或难看，是我手写的。

　　3.
　　今天，是我导演的第一部电影的首映。主角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梁嘉辛。
　　只有我来了，因为梁嘉辛昨天死了，也许是前天，我不知道。

　　4.
　　靠近台前站着几个梁嘉辛的影迷，已经喜欢他很长时间了，我都记住了她们的脸。今天大家都默契地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鞋子、黑色的首饰……

　　只有我穿了一身宽大且不贴身的白西装，上面留着很淡的雪松味，是梁嘉辛婚礼上穿过的衣服。

　　5.
　　我是孤独症痊愈患者，一个人面对这种场合还会怯场，但我穿着梁嘉辛的衣服就不怕了。我知道他在陪着我。

　　6.
　　主持人一直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希望电影的收视能再多一些，票房能再高一些，借着一个已逝影帝最后的热度，再得到点什么。
　　我保持着微笑，即使嘴角已经僵硬到开始颤抖。

　　7.
　　“嘘——”
　　我对着略微开始吵闹的人群比了个手势，微笑道：“电影要开始了。”

　　8.
　　海浪的声音从巨型的扬声器传了出来，天色尚未明，黑压的水浪朝礁石拍打，哗啦——哗啦——

　　“梁嘉辛！”
　　这是我的呐喊。

　　9.
　　我还记得和梁嘉辛相遇是15岁那年初一刚开学的时候，由于自闭症，我已经在初一这个阶段停留了三年。送走了一批人，又迎来了一批人。

　　如果没有梁嘉辛，也许我会一直停留在十五岁的夏天。

　　10.
　　据学校里学生之间的传闻，我的母亲大概是一个游荡于红巷子里的妓女，我的父亲可能是她千百个嫖客的其中之一。当然，我也不知道。
　　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回家问姥姥的时候，姥姥什么也没说，给了我一巴掌。

　　11.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提有关母亲或是父亲的事情了。
　　那之后没多久，梁嘉辛就来了我们学校。

　　12.
　　他，是学校招来的培优生。

　　13.
　　当然，我们不在一个班，那时候学校一个年级有五百个学生，一个班有五十个学生，我在10班，他在1班，头到尾的距离。

　　14.
　　我是在食堂遇见他的。
　　“你好，俞卿年，我叫梁嘉辛。”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15.
　　我很诧异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我仍旧面无表情，甚至也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16.
　　后面几天并没有遇到他。
　　我以为那就是个意外，第五天的时候，我又在食堂见到他了。

　　17.
　　那之后我才知道，班主任在办公室和其他班老师谈论我，这个苦命且略有些烦人的学生，被他听到了。
　　他的父亲也是自闭症患者，但是在他母亲和他的努力下，症状已经减到了最轻，甚至要痊愈了。

　　18.
　　在那个年代，确诊自闭症的学生并不多，大多数孩子都死在了被舍弃的雪夜。
　　在知道我也是这样的情况后，他决定帮助我。

　　19.
　　当时，他只是一个13岁的热心小孩，说是要帮助我，其实也并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每天和我打招呼。

　　20.
　　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互不认识，唯一的地方让我们相遇，只有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