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野餐》焦耳朵

120、郭源朝

　　孟戴艺中午午休从学校里出来，在校边的馆子里吃了顿拉面，准备去找郭源潮。

　　郭源潮不是个学生。
　　孟戴艺上高二的时候，上高三的他因为聚众打架斗殴被学校强制退学了。

　　郭源潮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已过世，退学事情尘埃落定恰逢其母改嫁给孟戴艺的父亲孟秉蔚。
　　孟秉蔚的薪资不多不少，刚好足够一家三口的温饱，再无法顾及第四者，仅能给郭源潮尽可能地提供一些帮助。

　　郭源潮的母亲卖掉了房子，将其中大部分钱给了郭源潮。和房产中介周旋许多时，便在距孟家两公里的地方租了个二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每天出去打零工，早九点到碗九点，中午十一点到一点能休息。
　　郭源潮一般选择回家睡午觉。
　　她查得很清楚。

　　孟戴艺瞒着父母去看他，是第二次。
　　上次，她两手空空而归，孟戴艺请教了朋友。孟戴艺朋友涂泱年说，孟戴艺的长相显小，不成熟，入社会不讨好，也不吸引人。

　　她逡巡少顷，钻进拉面馆子的女厕所，从斜挂在身侧的小包里取出好几个搽面的瓶瓶罐罐和眉笔眼线笔之类的捯饬自己的脸。
　　妆容一化好，衬得她从朵清百合变成了艳玫瑰。

　　她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脸对着厕所安的大镜面左看右看，再三确认没有什么瑕疵，这才离开。

　　孟戴艺没坐公交，统统步行了两公里去郭源潮那。
　　郭源潮的小房子位于老式小区的公寓内，厕所、厨房和卧室连成一体，没有客厅。墙边开始发黑，夏天能闻到霉味，闷热潮湿，蚊虫的爱巢。

　　孟戴艺上次偷拿了郭源潮房子的备用钥匙。

　　她“次啦”一声推开门的时候，郭源潮搁床上打游戏。听到动静，动也不动，红毛脑袋后脑勺对着她。
　　他手指灵巧地在手机上点划。

　　“郭源潮——”
　　她一下子把小包挂在他的衣架上，力气不小，包荡荡悠悠的。包身是黑色的，扣子打了个红色蝴蝶结，长蛇一样的铁制挂链和几套男士夹克衫缠在一起蹁跹，好久才稳下来，再一段一段绕开不再纠缠。

　　虫在窗外鸣，聒噪。

　　郭源潮这场游戏结束了，终于揿灭了手机屏，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靠在床头板上平静地盯着她，反射弧特长的一个回答，“嗯。”
　　他神色沉稳，既无出乎意料的惊讶也无毫不掩饰的厌恶。但目光里有一丝异样。

　　孟戴艺迎上他的目光，猜测自己刚化好的妆估计是要付之东流，直直踏进卫生间，照照镜子，抹了抹刘海下的汗，拧开水龙头粗粗地把妆洗了。
　　重整旗鼓，扭头拿他毛巾擦脸，睨见铁架上还挂了件女士吊带和条大裤衩，不清楚是谁的。
　　孟戴艺顺手把这两件搞下来，脱下汗淋淋的校服和内衣，换上了这俩东西。换毕，抱着校服出了卫生间。

　　郭源潮在刷手机，一抬头看见她出来，上身仅套了件薄薄湛蓝色吊带，很衬着她冷白色肌肤，镶嵌着十几颗黑色的痣。
　　右边面颊一颗，左眼眼皮上一颗，右眼尾一颗，太阳穴上一颗，唇角一颗。
　　他还知道，她左耳后面有一颗，锁骨上有一颗，手腕上有一颗，手背上有一颗，大腿内侧有一颗，小腿有一颗。

　　她是天生来的好运气，叫彩虹鸟吻了那么多下。

　　他问她，“热不热？”

　　孟戴艺无言，抬了抬眼皮，“你不热？”

　　郭源潮瞅了她半晌，下了床去开空调。

　　那头孟戴艺去阳台把校服晾上了，回来听见空调呼呼的声音，郭源潮坐在床头柜旁边充着电打游戏，好是无畏，不怕电死。
　　她坐到他旁边探他的脖子，烈焰一样的红发下，遮盖着一手的水。

　　她指甲在他的颈项上胡来地乱抓。

　　他一丁点不痒，更不疼，不理她，看她一个人在较劲，只是玩手上的游戏。

　　她的手闹够了，要摸到下面去。

　　他左手伸过来，攫住她双手紧紧钴着，捺在床上，一双眸眼淬了几块冰，毫无温度，硬邦邦的：“你做什么？”

　　她别过脸不看他凝视她的沉默眼神，“我大中午的走两公里过来不是看你打游戏。”

　　郭源潮眨了眨眼，松开了手，继续打游戏。

　　孟戴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游戏结束了，大大的【YOU WIN】字样在一下一下地闪。
　　郭源潮闭了手机甩在一边。

　　“上次来是问我的生活状况，这次呢？”他随意地戳了戳她露在外面的腿。
　　她的肌肉猛地往回缩。

　　他欺身向前，呼出的气与她的并在一起，“为了什么？”

　　郭源潮的身体是暖的，在发热，但是他总是给人一种凉冰冰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是薄凉的。

　　孟戴艺张了张嘴，被他下一句话打断了，“还有，来之前，为什么要化妆？过来了又洗了？”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的耳尖红了，那种酡红色徐徐漫开，晕在了她脸上。

　　“还有。”郭源潮眉梢向上一提，与她眈眈相向，“在一个不熟悉的男生家里换衣服，”他扯了扯她肩膀上的细带，“还是这么露的，是为了什么？”

　　郭源潮还未煞话，孟戴艺凑上前，鼻子磨蹭着郭源潮的鼻子，嘴唇轻轻贴上他的面颊，反复做面颊吻。她的睫毛沾了水，湿乎乎的，动辄扎着他的颧骨。
　　郭源潮侧过头，她的吻尽数落在他的鬓角上。

　　他端详着她。
　　女生并非从容淡定，她的面颊红透了，或许烫得能蒸熟一只鸡蛋。她的吻毫无章法，甚是青涩。
　　郭源潮双手抵住她光果的肩膀，“已经够了。”
　　孟戴艺停下动作，移开头，面上红色渐消，没有回答任何质问，相反——
　　她问道，“你谈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