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苏锦端

52、第五十二章

　　因为头天提前下班，第二天白天，临渊忙得团团转，各种资料报表堆在桌子上等着他看，三个会议等着他主持。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忙里偷闲，和庭安断断续续地发信息聊天。秘书说，莫总今天怎么了，忙成这样，居然还笑得甜丝丝的。助手说，我今天又出错了，他不但没用瞪白痴的眼神瞪我，还好脾气地提醒我下次注意，真是活见鬼。

　　临渊晚上回家，吴潇雨、莫知非、孙静鸣正等他开饭。临渊说，不是打过电话叫你们别等我吗？孙静鸣说，一家人当然一块吃饭。吴潇雨忙着给大家盛饭。临渊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说，我来。

　　吴潇雨到厨房把最后一个菜端出来，鲫鱼春笋汤。莫知非说，呀，我爱喝这汤，新鲜。吴潇雨说，伯父，那我帮你舀一碗。莫知非说，也帮临渊舀一碗，这汤很补的，他昨晚加班都不能回家睡觉。临渊忙说，我自己来。

　　孙静鸣说，潇雨啊，你赶紧把房子的事告诉临渊。临渊问，什么房子的事。吴潇雨笑说，昨晚房东来过，他说这房子他打算卖掉，如果我们想买，他首先考虑我们。临渊问，好好的，为什么要卖房，是不是不想租给我们，随便找个理由赶我们走。吴潇雨笑说，房东说他的生意最近周转困难，不然也不打算卖。

　　临渊说，肯定很贵，这个地段的房子就没有便宜的。孙静鸣说，那当然，这么高档的小区，而且还是学区房。吴潇雨笑说，房东给我们的报价是一千五百万，他说他要是挂中介，至少挂一千七百万。临渊说，白白给我们少两百万，这么说他还算好人。吴潇雨笑说，他倒没乱开价，我去中介打听过，这附近类似的房子，都挂一千七，一千八。房东说，他想快点脱手。如果我们能买就最好了，家具家电他可以送我们。

　　孙静鸣说，我看划算，还能省一笔中介费。莫知非说，房子早晚要买，江城的房子一天一个价，早买早安心。临渊说，爸，你也太夸张了吧，不要无端制造恐慌。

　　吴潇雨笑说，这房子朝南，阳台又宽敞，冬暖夏凉，还是不错的。临渊说，是不错，首付和月供也不错。莫知非说，月供你和潇雨自己解决，首付的话，我还有些积蓄。孙静鸣说，我也有。再不济，把东北的房子卖掉。临渊说，现在买房，会影响生活质量的。孙静鸣说，早买早安心，你的薪水又不是负担不起。

　　临渊含糊其辞地说，我再考虑下吧。孙静鸣说，还考虑什么，我们不要，房东就挂中介了。学区房有多抢手，你知道吗？临渊心烦意乱。他说，等想买的时候难道就没学区房买了吗？现在买学区房太早。临渊喝了一口鲫鱼春笋汤，呛得直咳嗽。吴潇雨忙拍他的背说，慢点，不买就不买，看把你急的。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饭后，莫知非和孙静鸣很识趣地离开，剩下吴潇雨和临渊收拾碗筷。吴潇雨笑说，刚才伯父伯母在，我也不好意思多说，其实我也攒了点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再加上我爸妈也会出钱的……临渊说，潇雨，我不想用长辈的钱来为自己的生活买单。

　　吴潇雨握住临渊的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想用老人的钱。我昨晚算过，我们把基金股票卖掉，再加上存款，差不多也够首付。不够的再问朋友借点。以后的月供，我们俩一起负担。我接的那些翻译的私活，报酬也是水涨船高，我还可以再多接一些来做。你不用担心买房会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

　　临渊推开吴潇雨的手说，潇雨，我现在真不想买房，三十五岁之前，我不会考虑这问题。吴潇雨说，可是……临渊说，我们暂时不讨论买房的事好吗？我还有好多工作没完成，今晚我在书房睡，你早点休息。

　　临渊说完，也不管还没收拾好的碗筷，一头扎进书房，关上门。

　　吴潇雨望着紧闭的门，默默收拾碗筷，又默默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拿出临渊明天要穿的衬衫，仔细熨烫。

　　两人都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临渊起床，吴潇雨已经准备好早餐。临渊边吃边说，今晚我不回来，你们吃饭别等我。吴潇雨问，要加班吗？临渊说，和总公司那边开会，大半夜的，我懒得再回来睡觉了。吴潇雨说，那你多带件外套吧，晚上办公室肯定凉。吴潇雨边说边放下碗筷，去帮他拿外套。

　　临渊没有撒谎，他今晚是真的要和总公司开跨国会议。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会议结束后，有时候他会回家，有时候他就睡公司，因为怕吵醒吴潇雨。不过今晚，他睡公司却是因为庭安。

　　虽然还没和吴潇雨说清楚，但他至少不能再和吴潇雨有任何亲密的关系。否则既对不起庭安，也对不起吴潇雨。最重要的是，从道德层面来说，他自己也会鄙视这样无耻的自己。

　　买房的事，如果没有庭安的出现，他可能会同意。正如莫知非所言，房子早晚要买的，早买早安心。就像他和吴潇雨，早晚要结婚的，早结早安心。

　　所以现在他不能同意买房。买房不是买房，买房等于结婚。

　　他必须尽快和吴潇雨摊牌，与其三个人受罪，不如他一个人自私。吴潇雨对他太好，如果说他还能做什么进行补偿，那就是在分手的时候，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想到这里，他给吴潇雨发信息，公司要冲季度业绩，我这几天可能都要睡公司。

　　在正式开口之前，他希望慢慢淡化两人的感情，他希望给吴潇雨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来接受他的决定。

　　吴潇雨很快回复，好的，我给你送几件换洗衣服过去。临渊回复，不用的，办公室都有。想了想，又不忍心做得这么绝，马上补了句，你照顾爸妈。吴潇雨回复，放心吧，你好好工作，一切有我。

　　怎么越说越别扭，越说越糟糕。就不能快刀斩乱麻吗？临渊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经过报刊亭，拿到老板帮他留的昨天的《江城晚报》，心情才稍微平复。看见头版头条又是庭安写的文章，他的嘴角忍不住洋溢微笑。爱情就像打喷嚏，憋不住的。

　　打电话给庭安。临渊说，哎呀，我又在报上看到沈记者的大作，今晚想请她吃饭，不知道她赏不赏脸。庭安笑说，那你可以问问她呀。临渊说，好啊，沈记者，你赏脸吗？庭安干脆地说，不赏脸，今晚庭乐要回家吃饭。临渊说，正好，我很久没见她了，一起吧。庭安那头顿了顿，又说，下次吧，我还没告诉她你的事。临渊笑说，你看你，总是这么认真，我和你闹着玩的，下次就下次，反正早晚会见的。

　　没约到庭安，临渊闷闷不乐，一上午骂了助手好几次。助手对秘书说，他这是干嘛，以前不过送我些瞪白痴的眼神，现在学会骂人了。秘书凑到助手跟前耳语，两人马上窃笑。助手又说，算啦，吴小姐平时送我们那么多护肤品小样，我们就别嘲笑她老公啦。

　　秘书说，倒也是，我们俩是不是太过分。助手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有点过分。我觉得莫总他应该不是。秘书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难道你和他试过，哈哈哈。助手说，去你的。等会你被骂，别找我诉苦。

　　两人正欢乐得吐槽，临渊突然走出来对助手说，我最近住在公司，你去帮我买些干净的洗漱用品。之前的我看落灰了，全扔掉。助手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好，我，我这就去。直到临渊走进办公室，助手才长舒一口气，低头对秘书做鬼脸说，洁癖。秘书说，他那办公室乱成那样，还洁癖，脏癖差不多。两人又窃笑起来。

　　庭乐教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准备去找庭安吃晚饭。刚出画室，便看见羡峰斜坐在门外的石栏杆上，嘴里叨着狗尾巴草，长腿抖啊抖。庭乐拍了他一下说，等人吗。羡峰触电般地跳起来，小姐，你走路没声音啊。庭乐说，大白天的，我走路要不要拿个扬声器来外放。羡峰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庭乐说，滚开。羡峰笑说，你说什么？庭乐说，滚开。羡峰又笑说，什么，听不清。庭乐说，滚开，滚开，滚开。听清了吗？羡峰说，今天听清了，不过明天你要继续说给我听。

　　庭乐翻个白眼说，找我什么事，也不进去。羡峰说，我怎么能打扰沈老师上课……你有空吗，学校礼堂放电影，我们去看呗。庭乐问，今晚？羡峰说，嗯。庭乐说，莫先生，今晚不行，约人的话，下次请早。

　　羡峰笑问，怎么，已经有人约你？庭乐说，我天生丽质性格可爱，有人约我奇怪吗？羡峰笑说，不奇怪不奇怪，我知道追沈家二小姐的人能从南校门排到图书馆，我就想问问，我排第几。庭乐望着羡峰，笑得意味深长，排第几不重要，关键是，我允许你插队吗？

　　庭乐到家，见姐姐还没回来，于是跑去菜场买了很多菜，自己择菜洗菜开始做饭。一会儿，庭安也回来了，也买了很多菜。姐妹俩相视而笑，因为庭乐买的是庭安爱吃的，庭安买的是庭乐爱吃的。庭安说，我看今晚全做了吧，吃不完的，我明天中午带饭。庭乐说，姐，你这么说，是小看我的肚皮。

　　两人一起动手，把所有的菜都做了，满满一桌子，果然全部吃完。收拾过碗筷，又聊了会儿，才各自洗漱。

　　庭乐进卧室，铺床准备睡觉，觉得被子和枕头有点不对劲。她大声喊庭安说，姐，姐，你睡过我的床吗？庭安听见庭乐叫自己，走过来说，我没有啊。庭乐说，可是这床有人动过。庭安说，哦哦，我昨晚帮你收拾的。庭乐笑说，真的吗？她从枕头上捏起什么东西举在手里，奸笑着问，这么短的头发，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你的啊。庭安支支吾吾说，不是……不是。

　　虽然临渊找到她是间接通过庭乐，虽然庭乐迟早会通过羡峰知道她和临渊见面。但是，庭安还是没准备好怎么告诉庭乐关于临渊的事。毕竟，谈论一个多年没提起过的名字，不是那么好启齿的，即使面对最亲的人。

　　庭安说，这个，这个……庭乐心中有念头一闪而过，她笑得很贼，是不是临渊哥？他昨晚睡这里啊？你休想瞒我。

　　庭安望着庭乐，她脸上是完全不谙世事的天真。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活得如此快乐。当年自己说要离开，她就跟着离开。现在自己和临渊重逢，她也毫不忌讳。

　　庭安说，你别瞎扯。庭乐笑说，我瞎扯什么啦。我早该猜到是他。羡峰说会告诉他哥，想不到这么快。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