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18、求学

　　顾宁辰重生之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一世的路径。
　　进入金融行业是他走的第一步。首先，他需要大量可自由支配的资金，并通过赚取资金的过程，使父亲和集团董事信赖他的能力，从而尽早进入顾氏集团顶层位置，培植自己的势力与资源，以应对周作如父子。
　　顾宁辰无数次于黑漆漆的夜里突然醒来，那些真实而久远的记忆成为他永恒的噩梦，不断的让他痛苦。无论他怎样抵挡，如何努力忘记，上一世的痛苦还在他的身上继续着。但那些记忆也并非全然无用。顾宁辰上一世学的商科，学渣如他，也大概记得中国A股市场在一个时期内曾经场疯狂的上涨，以及其后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泡沫破裂，股市大跌。然而毕竟学渣，他只记得金融危机的年份，连拐点发生在哪个月都记不清了。这一点点预知的趋势信息，无疑是制胜的关键，却不能支撑他走得太远。所以，他需要进入金融专业，一切从头学起。

　　S大与华尔街只有一步之隔，教授很多是华尔街的大牛下楼来上课，上完课再回到那些亮瞎眼的金融机构上班。学校的一些学生本身就是是华尔街的职员，在下班时间来进修。全日制的学生则大部分一入学便以毕业进隔壁的投行为目标，常处于各类实习工作中。所以，S 大在留学生圈里一直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华尔街技工学校。
　　身处在这种金钱永不眠的气氛中，学校里来往上课的学生也都穿得西装革履，精英范十足。顾宁辰有意调整了一下个人形象。头发剪短了些，换了副无框眼镜，身姿依旧清朗，眉目间的风华内敛，面容显得精致凛冽。
　　如同过去一样，顾宁辰一入学便引起了许多关注，尤其是在留学生圈。大家都知道有个刚到美国就遭枪击，带着保镖上学的中国新生，跑去一看，人还长成那个样子，直接绝倒。异国他乡，八卦如飞，顾宁辰还什么都没做，就又一次活成了传说。
　　顾宁辰因养伤而延后入学了一段时间。走在学校里，他时常能感受到周围人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目光。顾宁辰早已清退了保镖，但S大学生的八卦精神不可低估，他差点被不明人士枪杀的事情很快传遍校园。无人想惹麻烦，即便顾宁辰走到哪里都是个惹人注目引人靠近的存在，但精明务实的S大学生还是对他的背景讳莫如深，大多敬而远之。
　　与上一世众星捧月、花团锦簇的顾家公子社交圈不同，顾宁辰如今对交友再无热望，在学校里经常独来独往。他的日程表安排得非常满，上网、写作业成了他此时的生活常态，而上网也只是为了去下载课程内容和作业要求。他很少去课堂，几乎都是通过校园网的课程资源自学完成了许多学分。不过倒是参加了很多学院开设的辅导班与校友交流会，受益颇多。
　　顾宁辰的高中同学中，除了宫岳，熊平和艾世彬也在纽约上学。宫岳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来找他，两人要么一起去练剑，要么就是逛街买些生活用品。有时候熊平或者艾世彬提前定好了饭馆，四个人一起去吃吃喝喝，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每当这个时候，顾宁辰一直紧绷的神经才能有些许的放松，可以从繁重的课业，以及对未来种种谋划的沉重心事中短暂地脱离出来。

　　“喂喂宁辰，你在想什么？”顾宁辰将视线从哈德逊东河的宁静美景中收回来，说，“抱歉，一时走神，你们刚才聊到哪了？”
　　“没聊什么。宁辰，你不喜欢这家的菜吗，都没怎么吃。”宫岳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说道。也许是户外运动做得比较多，宫岳的肤色比刚来美国时黑了一些，显得十分健康。
　　纽约的好餐厅太多，如今他们到美国已经大半年，聚餐的地点从来没有重复过。也难为了熊平和艾世彬两个人，为了硬生生插进宫岳和顾宁辰的周末聚会中，苦心孤诣的寻找好馆子，都快把每一年的纽约米其林餐厅指南背过了。
　　“不是吧宁辰，这家餐厅可是很热门啊，我费了老劲才订上的。”艾世彬哀叹道，他手势夸张的在桌面上空一摆，“这里的食材都是餐厅自己的农场直接配送的，特别新鲜。主厨也很有名，叫啥啥来着，在国际上拿过奖的。你看这环境也是一流，可以观赏到哈德逊河的无敌河景。一边品尝新鲜美味的食材，一边享受着清新的河岸空气，美好周末从此开始……”这次餐厅是艾世彬挑的，他此刻乱诌着从美食指南上看来的句子为自己辩解道。
　　“哎呀，宁辰明明喜欢吃亚洲菜呀。你这个美式现代菜显然不合他的胃口么。”熊平在一旁莫名的得意。
　　“停停，我没说不好吃。”顾宁辰往嘴里送了块碳烤牛排。他上一世在美国住了很多年，但依然是个不可救药的中国胃。也难怪，那时那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顾宁辰吃过外面的一些餐馆，都比不上那个人做的菜好吃，他便很少再出去吃，也不再想着去尝试一下异国的美食。想到这里，周昊天那个时候扎着围裙做饭的画面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脑海中。顾宁辰的头突地疼了两下，他低头按住太阳穴的位置，努力把脑中的影像拂去，脸色不自觉地阴沉下来。
　　艾世彬一看顾宁辰脸色不对，便换了话题，“咳咳，我说宁辰，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约老大出来有多难，也就只能在你这里截个胡了，嘿嘿，嘿嘿。”
　　顾宁辰手指按的位置不动，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宫岳，问道，“你现在很忙？”
　　宫岳微笑着说，“其实还好。”
　　“哪有啊，老大在G大相当风云了，超级大忙人一个啊，平时想见可难了。”熊平在一旁有些哀怨地补充道。
　　“哦，其实我也很忙。”顾宁辰低头吃菜，一边很平淡的说。
　　“Really 宁辰你在忙什么？”
　　“忙着写作业。”
　　熊平一下子笑了出来，“宁辰，你还是和高中一样啊，天天写作业。”
　　“是啊，”顾宁辰耸耸肩，“作业太多了。”
　　“宁辰，你以前那个小跟班过得咋样？来纽约找过你吗？”熊平突然发觉顾宁辰如今沉闷了很多，高中时候虽然话少，但有那个陈海宝在他身边闹腾，人还显得有生气些。
　　“哦，你说海宝啊，他过得挺好的，听说在健身，瘦了很多。他还没来找过我，说是家里管他钱管得太紧。”
　　“是吗？可是宫灿说上个学期连上假期，陈海宝飞去伦敦找她三趟了。”宫岳在一旁淡淡地回应。
　　顾宁辰正在切牛排的刀叉停顿了，眨了两下眼没说话，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宫岳观察到他脸上露出微微吃瘪的表情，终于没忍住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宫岳基本上每个周五晚上都会来找顾宁辰练习击剑。练习结束时已经很晚，他便直接在顾宁辰家里住下。周六两个人一般结伴外出购物，或者顾宁辰在家里写作业，宫岳就在他的公寓里看看书，或者上上网。顾宁辰已不记得两人这种固定过周末的模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宫岳做任何事情都会让人觉得十分自然、周到、理所应当，发觉时一切已然成了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
　　聚餐结束后，熊平不经意地问道，“宁辰，方便去参观一下你的公寓吗？我家里有人想投资那边的房产，让我提前去了解一下。”
　　“好呀。” “下次吧。”顾宁辰和宫岳几乎同时答道。
　　熊平立刻哀怨地看向宫岳，“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就是去简单看看，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
　　“今天跑到河边来吃饭，已经用了不少时间了。”宫岳丝毫没有拒绝人的不适感，“你们也知道，我和宁辰，都很忙。”
　　熊平被噎得半天没说话，顾宁辰摇了摇头，站起身，“好了宫岳，别逗他们了，走了。”
　　熊平和艾世彬立刻满脸高兴地跟着起身，一边还自以为隐蔽地相互挤鼻子弄眼了一番。

　　顾宁辰住的酒店式公寓有24小时前台值班人员。其中一个叫Susanna的红发姑娘第一次见到顾宁辰时，眼看着他由远及近，一声Hi的后半截卡在了嗓子里，嘴巴直接张成O型，一脸震惊地看着顾宁辰从自己身前走过,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第二天，拥有良好职业素养的Susanna提前做好了准备，远远看到顾宁辰走过来了，深呼吸，紧绷身体，控制面部表情做出适度的微笑准备向他问好。顾宁辰亦朝向她微笑了一下，刹那间Susanna只觉他的脸庞在绽放光芒，一声Morning只发出来一个M，后面的音又被突然紧张的声带给卡住了。
　　后来，Susanna见顾宁辰的次数多了，可以红着脸对他短促的说声Hi了。直到宫岳第一次来顾宁辰家过夜，Susanna看着那样的两个东方少年并肩向她款款走来——做登记，瞬间激动地脸红气喘，无法自持。
　　“宁辰，刚才那个前台的反应很奇怪啊。”离开前台后，宫岳低声问向顾宁辰。
　　“哦，你知道的，老美这里如果两个男人在同一间屋子里过夜，很容易会被认为是那种关系的。”顾宁辰语气平淡地解释。
　　“你不介意？”
　　“为什么介意？我们又不是老美。”顾宁辰有些奇怪地看了宫岳一眼，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公寓。
　　现在，Susanna终于适应了每个周末见到那两位惹眼的东方少年同进同出，可以按捺自己激动不已的内心和不可言说的想象力，正常地完成工作了。然而，这一天那个东方少年一下子来了三个同伴，他们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并且皆是衣着富贵，显得帅气而般配。Susanna又一次无法自持了。
　　登记过后，熊平问顾宁辰，“你们那个前台，怎么感觉怪怪的？”
　　顾宁辰把当初回答宫岳的话，又回答了他一遍。
　　“那，那，我们四个人的话，她也会那么想？”熊平有些结巴地问。
　　“谁知道呢？”顾宁辰耸耸肩，不停顿地向前走去。
　　熊平和艾世斌对视一眼，感觉都像是吞了异物，脸色诡异的很。到了楼上，两个人才恢复了自然，参观了一圈，赞赏有加的点评了那套小公寓的地角、视野、户型和装修，关于墙上那副顾宁辰在附近画廊里信手买来的现代画，两个人也装模作样地品评了一番，最后，艾世斌指着公寓里那张一米五的床一脸夸张地问，“宁辰，你这床也太小了吧，你和老大怎么睡得下？！”
　　“哦，宫岳来了睡沙发。”顾宁辰正在泡茶，头都没抬地回答。
　　熊平和艾世斌同时看向身高1米88的宫岳，后者背对着他们，正在帮顾宁辰摆茶具。二人都没有接话。他们无法想象从来自带光环的宫岳睡在那张象牙白长沙发上的样子，不觉心中凄凉不忍，又有些担心自己知晓了老大某种隐秘的不爽之事，心情一时复杂起来，两人匆匆聊了一会儿，便都告辞了。

　　夜晚，顾宁辰在书桌前写作业，宫岳在他身旁三米开外的沙发上看书。窗外是纽约市区川流不息的车流灯海，隔音良好的室内十分安静，没有一丝外界的噪音。角落处，佛手柑的熏香气息清冽而温暖，时光如同沉入深水，缓慢而平和地流淌。
　　这时，顾宁辰的手机响了，他扫了眼屏幕，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直接开免提接起了电话。
　　“小辰辰~”陈海宝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周末愉快呀，今天过得好吗？”
　　“还不错，见了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顾宁辰眼睛盯着书，一边回答着。陈海宝人虽然从来没到纽约找过他，但是电话几乎隔一两天一通，每次都能絮絮叨叨地聊上半个多小时。顾宁辰已经习惯了一边开着免提听他说话，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还是你们那聚餐四人组吧。我说宁辰，你不要只跟以前的高中同学玩啊，也多认识些当地的新朋友。交朋友五湖四海嘛，这样生活也有意思一些。你说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过得这么冷清清，我听着心里也难受啊……不行，我一定要努力攒钱，争取在暑假过去找你玩。”
　　“不必了，我暑假回家。”顾宁辰翻了一页书，想想又问了一句，“你暑假回国么？”
　　“我啊，”陈海宝的声音显得犹豫，“我很想回啊，可是你知道，我手里一直钱紧，回去的机票太贵了。”
　　“哦，你需要多少？我打给你。”顾宁辰不看书了，拿起手机走到宫岳身边坐下。从陈海宝来电话开始，宫岳就一直在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他有些好笑地看着顾宁辰冷着脸讲电话。
　　“啊不用了不用了，等我实在吃不上饭了再问你要。小辰辰，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你比我亲爹对我都好！如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面冷心热这个词说得就是你！我陈海宝此生有你这一个朋友就足够了！……”每次陈海宝说自己没钱，顾宁辰都会提出给他打钱，但对方总是像今天这样十分感动地拒绝，再抒一段情表达感谢……
　　顾宁辰一直不太明白这个套路的意义何在，今天算是知道了，陈海宝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不好意思用他的钱去找女朋友。顾宁辰继续开口道，“我说海宝，你光有我这一个朋友哪够呢，没打算找个女朋友吗？有了女朋友的生活肯定更加丰富多彩，幸福快活。”他停顿了一下，又慢慢地说道，“不过，你最好找个近一点的，远了的话机票钱是个问题呢。”
　　宫岳看着顾宁辰低垂着眼说话，偶一转眸，眼瞳泛出黑亮的光来，如同未能掩藏好的宝石，总会有丝缕的光芒旁逸出来。他有些出神地看着顾宁辰，听到电话里陈海宝支吾了一阵说，“那个，宫岳在你那里吗？”
　　“没有啊。”顾宁辰转过脸对宫岳眨了几下眼，继续问，“你找他有事？”
　　“额，没什么事。就是，他妹妹宫灿说……”“说什么？”顾宁辰心想着正不知道怎么把话头引到宫灿身上，好逗逗陈海宝，他倒自己先说出来了。
　　“哦，她说……”陈海宝像是鼓足了勇气，一鼓作气地说下去，“她哥哥对你……对你有意思！她一定是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多了，怎么能那么想你们呢。可是宫灿说是她哥亲口说的！小辰辰，你要小心啊，千万不要引狼入室，你看宫岳那么大个子，又会打剑，听说小时候还练过格斗，你肯定打不过他的，你千万小心，可别被他欺负了啊。喂，宁辰，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喂……”
　　顾宁辰方才刚喝了口水，下一刻听到陈海宝的话一下子就喷了出来，现在正捂着嘴狂咳。
　　宫岳一边帮他拍背，一边眯起眼冷冷地看向手机，陈海宝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呼叫顾宁辰。宫岳心里琢磨着“引狼入室”几个字，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直接伸手把通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