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书生》绿波屛

27、兄妹

　　明月一早起来看到油灯里竟是光了，不由惭愧道，“少爷昨夜定又是挑灯夜读了，何不叫醒小的？咱这厢房定是寺中灯油用得最多的。旁人家里只盼着子孙能读书勤恳些，小的倒是希望少爷您能稍作懈怠，可别把身子累垮了！“

　　陆湛揉揉眼，“你没听过古人有‘头悬梁、锥刺股’之说？你家少爷于读书这块，根基本就不牢，若不再抓紧些，如何赶得上那些自幼读书的？”

　　明月无法，便将那些抄好的纸张按照页数排好，用针线穿钉起来，口中啧啧直叹，“不是小的夸您，少爷您这字真是没话说，又漂亮又工整，这满满一页竟不着一错，怕是外边捉刀、抄书的都没您这手艺。将来要是去科考，考官看了你这卷子一准欢喜！”

　　陆湛不以为然道，“我如今年幼，手劲不足，这字只能算是工整清秀，到了大家眼中，就算不上好了。再说了，这考场上的卷子都是把名字封印起来，由专人重新誊抄的，便是你这字写得再好，考官都看不到。”

　　说着便端起书来看，才看了一会，便收到了清源县送来的信。

　　信的署名是小妹湘儿，信中提到自从卫嵊叔侄前去看她，这些日子她过得甚是舒坦，不仅刘家人待她和善，还结交了一位好友，两日虽然相隔百里，却常常可以鸿雁传书。信中自是将这位韩大小姐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更言谁要是娶了她当媳妇，那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最后还带了句，亲手做了个荷包赠与兄长，希望兄长能扮演好为人子、为人兄的角色，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信的前半部分倒是工整，后半部分画风突变，字又大又丑，与自己课本上的字如出一辙，一看便是出自原主小哥哥之手。

　　话说那陆湘儿在刘府上学会了打络子，便与刘四姐在集市上卖了活计，凑了几文钱让街上写信的替自己写了封家书。前边说着身边之事倒也罢了，后边提到那韩家小姐，大咧咧地报给他人实在有些唐突，便讨过笔自己写。

　　因怕小妹身边有外人，她从未流露出自己才是真正的“陆湛”本尊，她相信小妹也与自己同心，便处处称之以兄长。

　　那捉刀原是惊讶这样一个小姑娘竟也会写字，后见她写字又丑又大，便为自己那多出的纸墨心疼不已。

　　此时若是卫嵊再见到她，怕也认不出来了。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之前瘦下去的小脸如今又丰盈了起来，身上也胖出不少，额头上的伤疤被刘海盖住了，整张脸干干净净的，任谁见了都夸她一脸的福相。

　　或许是卫嵊那洗脑术真的有效，刘家人对她倒真是大变样，不仅每日里吃食管饱，活计也不让她多干，穿的用的都和其他表姐妹无差。

　　就连潘氏也不再风言风语，每次想对这丫头发火，可不知怎地就是狠不下心来，心中更是纳闷不已。

　　至于那最小的刘小宝更是唯陆湘儿马首是瞻，整天跟在她屁股后头，有什么好吃的分她一块，有什么好玩的也巴巴地拿来与她一处玩，惹得他几位姐姐甚是眼红。

　　陆湘儿未免有些得意，那些男孩儿玩的捉鸟、弹弓、抢窝的游戏自己向来拿手，岂是你们这帮女娃子会玩的！

　　因着她能与自家小子玩到一处，倒让刘大河生出些许心思来，潘氏一听他这打算，连忙啐道，“咱家小宝可是既聪明又漂亮，哪个见了不夸的，将来等他那几个姐姐嫁出去，得的聘礼银子，便是娶个大家小姐都使得，怎能娶这样的扫把星子！你看看她整日里上蹿下跳的，没个姑娘样子，过些日子你姑家再不派人来接，我都要送她走了，没得别带坏咱家闺女！说实在的，我能忍着她住到今日，已经算是大发善心了，如何还能让她嫁进咱家的门！”

　　她说着脑中灵光一闪，“不过我倒是可以嫁个姑娘给他家小子！你表兄家的大小子今年刚考上了童生，没准明年便是秀才公了，咱家五丫头九岁，六丫头七岁，都与他岁数相当。只是五丫头嘴笨，六丫头手懒，怕是你那挑剔的弟媳看不上，四丫头岁数虽比他大一岁，但是做事勤恳，要不你上你姑家去说说！”

　　刘大河不耐道，“孩子们如今还小呢，哪有女家自己上门说亲的道理！别忘了这些年咱家受姑姑恩惠太多，哪好意思提这门亲！再说了，那家太太只得这一子，若要结亲必先紧着自己娘家，哪会看得上咱家丫头！”

　　潘氏并不死心，“那二房呢，听说你表弟把庶子过继给了二房，这最小的俩丫头嫁不进长房，嫁二房也不错，我听说那二太太娘家也阔绰得很！”

　　“那你就更别想了！”刘大河指着那外边骑着竹马玩得满头大汗的陆湘儿，“别忘了这丫头便是那小子的嫡亲妹妹，你看不上这丫头，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陆湘儿自是不知道围绕这儿女婚事，刘家夫妻俩闹了个红脸，她如今的日子过得甚是惬意，若是陆家派人来接她，她都未必乐意回去。

　　虽说如今成了女儿身，但也多了许多好处，比如自己再不必背那些“之乎者也”，也看厌了那些虚情假意的往来送客，只在这闺阁净地与姐妹们做些活计，带带弟弟，横竖也是自己干惯了的。倒是有些替小妹担心，这些本该由兄长担起的重责如今全压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了。

　　最让陆湘儿欣喜的，莫过于结识了韩家小姐，不仅半点没有大小姐的脾气，还样样想着自己，脚上那双布鞋便是出自韩家。因着韩家小姐喜欢做针线活，一向最怕此道的陆湘儿也开始学起穿针来，因着她还小，只跟在刘四姐后头，用碎布头学着练手，竟叫她做出个似模似样的钱袋子来。

　　这钱袋如今就在陆湛手上，虽说后世也讲究拼布风格，但拼也要拼得美观，那粗陋的线迹，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把钱放进这个袋子里怕是要漏光的吧。陆湛一边苦笑，一边脑补大大咧咧的原主小哥哥与针线活奋斗的场景，不禁在心里笑了又笑。